那样的神情,一点也不像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这就是他第一次看见她,隔了半个场的观众,身后是忙忙碌碌来来回回的工作人员。他手里握了把话筒,眼帘里映入了她。
片刻,他转移事先,一巴掌拍上胜腻的后背,中气十足的来一句:“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把藏在舌头底下的羊羹吐出来别以为我没看见!”
胜腻险些一个激动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这些,就是全志龙先生那日在电台节目里描述的最为详细的一段初遇,他与她,全志龙与zara。
节目的最后,全志龙还说了句什么话,但是大概是嗓音太轻,没有太多人注意。素来以耳尖出名的胜腻小弟偏偏听见了那句话,于是很久之后的有一日,胜腻小弟挑挑拣拣的把这句话从记忆里拎出来,又丢给了全志龙先生,问他这就这是个什么意思。
全志龙默了半天,才说,有时候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有些事情经历过之后明明已经记不清它到底是怎么结束的了,却能清楚明白的记得它是怎样开始的。
清晰的像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水,你从上面俯视下去,就连水底鹅卵石上攀附着的小水藻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胜腻小弟表示他不懂。
全志龙偏头看了他半天,表示这些话是从有个家伙那里听过来的,所以他也不太懂。
两个人默默的蹲在门口冥想了半天这句话的含义,然后未果。末了,胜腻小弟茫然的摸着后脑勺回储藏室去了,全志龙瞥一眼胜腻小弟的背影,不是很厚道的笑了。
后来,也就是在那个节目过后的一个晚上,他破天荒的梦到了那个姑娘,而且还是个他不曾经历过的场景。
是她曾经轻描淡写提过的一段往事。
那时的她初出茅庐,不早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参演一部美资电影的机会,人生地不熟语言还不通,所以在剧组里被欺负的有些惨。
梦里是她出演的那场电影里五分零七秒时长里的一幕。她饰演的角色被擒住悬挂在漆黑的邢架上,身后的烈日像一团火烧光了天际的云。她被吊着威亚,前前后后五个小时,不知道是故意想吊着她还是大家真的忘了,一到饭点,片场的工作人员就前后离场去享用午餐去了。
用完午餐之后,在烈日炎炎下躲酒店的躲酒店,躲帐篷的躲帐篷,只留下她一个。
他在很多年后听她提起这件事情,风轻云淡的好像只是被吊在上面几分钟,那时他就觉得不可信,所以在梦里也不信。
他站在高台邢架下,仰头看着她。
逆光里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只知道她她抬手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水,然后又垂下了头,似乎有些委屈。他听见一声绵长的叹息,然后看见她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有水从她的指缝里滴落,落在他的额头。
他默默的感叹,这个梦真是一点也不科学,他从来没有参与过她的这一段人生,她被悬挂在那么高的地方,叹息声再怎么连绵也不该落进他的耳朵里。
可是就在这个不科学的梦里,他看见这个向来没心没肺的小姑娘,捂着脸哭了起来,然后越来越大声,哭的声嘶力竭。
他突然觉得有些揪心。
可是他发不出声,迈不动步子。
他只能看着这个姑娘嚎啕着嚎啕着,然后哽咽着哽咽着,最后安静了下来,抬手擦了把脸,歪着脑袋睡过去了。
等到工作人员重新返工才有人发现了她,她被放下来的时候已经晒得嘴唇干裂,脑袋冒烟,救护工作紧急开展了半天,她才悠悠转醒,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了会儿,彻底晕死了过去。
后来,她告诉全志龙先生,当初她晕厥过去是因为片场的自助餐盒饭里有香喷喷的鸡腿,可是她绞尽脑汁都没能想到鸡腿的英文要怎么念。于是在对鸡腿的执念和文盲的纠结中,一口气没上来,就晕了过去。
从那之后,她就意识到学习英语必要性,简直是刻不容缓。
梦的最后,zara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笑着说:“大概是我运气太好,被吊了一次之后技术师傅觉得太对不起我了所以给我介绍了第二个剧组。”她用手在眉骨处搭了个棚,眺望了会儿落日余晖下的夜幕,打了个哈哈:“其实我那个时候还是蛮享受的啊,跟荡秋千似得。”
他看着她,半天才说:“张小花,你是笨蛋吗?”
她回过头来,半张脸笼在阴影里:“你刚刚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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