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节这才回转身来,问石小川道:“你说少主被南郡国师搜捕,到底怎么回事?”石小川将过往经历简略一说,虽是挂一漏万,已经把个贺知节听得啧啧惊叹,等听到石小川说完在小石峡接应的七日之约,而如今已经过去了五天,他一跳而起,喊道:“你快跟我来。”他朝竹林外奔去。
石小川见贺知节神情紧张,心想:搬救兵这事总算没出差错。他紧随其后,急急地喊道:“你这就带兵和我去小石峡接应少主吧。”贺知节却摇头说道:“可我没有兵符,不能调兵的。”石小川听得一怔,不由得啊了一声,贺知节知他心中迷惑,说道:“武将不得调兵,这是本朝的祖制。兵符在镇守使大人的手上,须得先去找他讨来兵符,才能调动兵马。”他领着石小川到了竹林外面,打了个唿哨,一匹战马闻声而至。
他翻身上马,再一把将石小川拉到马上,二人一骑,朝不远处的腾关飞奔而去,路上忍不住叹道:“这位镇守使大人胆小得很,肯不肯发兵,倒真是不好说。”说话的功夫,战马就跑到了腾关的城门口,守城的官兵见到这位总兵大人回来,一脸铁青,不敢多问,赶紧落闸放人,料知这位总兵大人每日里吵着要补发粮饷、训练武备,方被镇守使着实训斥了一顿,说不定此时心知正自恼火,可不敢去惹他。
贺知节带着石小川纵马到了镇守使府,跳下马来,急急地往里就闯,府里的管家恭迎上来,作揖行礼,说道:“总兵大人,镇守使昨晚宴请关内富商,多喝了点酒,还没醒来。”贺知节嚷道:“快把镇守使叫醒,我有紧急军务要禀报。”管家心想:你哪次来,不是说有紧急军务?镇守使大人早就不耐其烦,你自己心中没有一点分寸的吗?他心里这么想,嘴上自然敷衍答应,却迁延着不肯离开。
贺知节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思,有心要发作,又怕横生枝节,略一沉吟,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递了过去,说道:“我匆忙赶来,不曾带得银两,这把匕首是我打仗时缴来的,也值得几两银子,你且收下吧。”管家见那把匕首包以兽皮,上缀宝石,璀璨夺目,料知价值不菲,倒是大出意外,想不到这位性情粗鲁的总兵大人终于也学会了打点应酬,赶忙满脸赔笑,接过了匕首,说道:“大人且去正厅安坐,我料想镇守使也该是醒了。”
贺知节一边在心里大骂其滑头,一边脸上带笑,领着石小川到了正厅。就见这正厅布置的十分雅致,案桌上摆放着一只细颈琉璃花瓶,里面稀疏地插着几朵桃花,错落有致。中堂一幅书轴,上书“归欤之情”,笔法瘦长,颇显娟秀,两边的墙壁上也是挂着各种字画,说起来不像镇守一方的大员的正堂,倒像是翰林学士的书房。
贺知节粗通文墨,看到中堂上的那幅书轴,忍不住大摇其头,心里暗骂:你他娘的想要归隐田园,大可尽早,莫要误了边务要事。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咳嗽一声,从一扇厢门走了进来,看到贺知节,不由得眉头皱起。贺知节赶忙迎上前去,躬身行礼,说道:“末将贺知节见过镇守使大人,我有紧急军务禀告。”
这镇守使姓陈,本是言官出身,只因上书畅言治边方略,才被擢拔到腾关任职,到任以来,方才明白说易行难的道理,整日盼着太平无事,熬过任期便可调回东关,看到贺知节最是头疼,当即叹道:“贺将军,我上回便与你说过,库房早已空空如也,拿不出钱来修整武备,还是等秋后收上来赋税再议吧。再说本朝与南郡息兵晏武已历几十年,也用不着如此急促。”贺知节赶忙打断他的话,说道:“大人,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事。”他转身招呼石小川上前,说道:“快如实向大人禀报。”
石小川一五一十将前番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这位陈大人的脸色越听越难看,终于按捺不住,冲着贺知节呵斥道:“真是一派胡言!少主怎么会私自离开皇城?若是有紧急边务,怎么会没有塘报送到?你整日想着打仗立功,连这种无知小儿信口雌黄竟然也会相信?”他越说越气,一拍桌子,就要离开。石小川见状大急,猛冲上去,拦住了他的去路。
陈大人倒是一惊,喝问道:“你……你想怎么样?”石小川想起田小二给他的信物,赶紧从怀里掏出,呈递上去,说道:“我这里有少主的信物。”陈大人将信将疑地接过,展开一读,是一封手书,上面写着:速来救驾。落款处盖着个印章,似乎匆匆盖就,颇有些模糊,勉强认得是“昌邑王印”的字眼。他知道少主箫炼曾封为昌邑王,不由得感到有些犹豫。
贺知节见状,赶忙说道:“既是有少主的手书,那是断然不会有错的,陈大人,你将兵符给我,我这就调兵去接应太子爷。”陈大人缓缓摇头,说道:“没有朝廷的塘报,擅自调兵,这是谋逆大罪,岂能轻举妄动?为今之计只有一面上报朝廷,一面派出斥候,先去小石峡打探消息。”
石小川听了大急,喊道:“这哪里还来得及?”他情急之下,喊得声音大了,倒把陈大人吓了一跳,顿时气恼,喝道:“我念你小儿无知,不去治你妄言之罪,竟在这里大声喧哗。来人,给我把他轰出去!”门外奔进来四五个侍卫,就要拿住石小川,将他架着,驱出府去。到这时,石小川已是豁出去了,等那几名侍卫到得跟前,使出连环腿,上一脚、下一脚,左一脚、右一脚,将那几名侍卫个个踢得跌出了正厅。
贺知节一看,不由赞道:“小兄弟,看不出来,你居然好俊的功夫!”陈大人听他大加赞叹,更是恼火,喝道:“贺知节,你是要造反吗?还不把他拿下。”贺知节心想,今日之事闹到这个份上,左右是不能善罢甘休了,只能赌上一赌。他走上前来,口里答应着,“是,是,末将这就来拿他。”他一伸手抓住了陈大人的手腕,稍稍用力,把陈大人疼得几欲晕厥。
贺知节双目直视陈大人,说道:“镇守使大人,有劳你命人将兵符取来。若是我侥幸救下太子爷,这份功劳归你,若是我上了这小儿的当,所有罪过由我一人承担。你看如何?”陈大人试了几次,想要将手挣脱出来,哪里能够,气急败坏地说道:“贺知节,你可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贺知节厉声喝道:“贺某一心想去搭救太子爷,若有差池,砍我脑袋便是,还要啰嗦什么!”
陈大人气为之一沮,只得命人捧来了兵符。捧兵符前来的正是那位管家,他心里一阵慌乱,心想:我还以为这贺知节学会了打点应酬,怎么越发胡闹起来?居然连兵符也敢硬抢。他双手颤抖,将兵符捧上前去,贺知节一把夺过去,抬腿一脚将他踢倒,那把匕首就掉在了地上。
贺知节抢步上前,弯腰捡起,掖入腰间,笑道:“这把匕首是老子舍命从一个敌将手中抢来,要送人也是送给打仗的将士,你可不配。”管家哪敢说话,再看到陈大人投过来厌恶的目光,想到自己私下索贿,这是被发现了,吓得一哆嗦。
这时候贺知节已经带着石小川走到大门之外,贺知节回过头来,看了看兀自呆立大堂的镇守使大人,冷笑一声,突然从身旁一名兵丁的手中夺过来长枪,呼的一下,掷了过来,正插在中堂的那幅书轴上,他大声喝道:“我这就去调兵,镇守使大人就请关闭府门,静候佳音,若是再行阻拦,贺某可就不客气了。”陈大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又惊又吓,连声喊道:“快去关门!”
贺知节重新上的马来,带着石小川赶奔兵营,到的兵营,将手中的兵符一举,对应值的领兵官喊道:“快快点齐人马,老子要出兵。”领兵官见他兵符在手,不敢怠慢,立时擂鼓,将戍守此地的一千余名官兵聚齐。贺知节看到这些官兵盔甲不整,兵戎不修,心中暗骂。他略一沉吟,朗声说道:“各位兄弟,我有一个搏命的差事,需要三百人,跟着我去往小石峡,接应太子爷回朝,若是运气好,遇到些虾兵蟹将,一打就跑,若是运气不好,便是场恶战,凶多吉少。谁敢与我同去?”听他说要去小石峡,领兵官心里打了个格愣,心想:小石峡在南郡国境内,深入达七八十里,若是带兵闯入,岂不是要开战了?
那些官兵听得也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贺知节见他们犹豫,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石小川,冷笑道:“这位小兄弟敢舍命从南郡国逃出来,替太子爷来求救兵,你们一群男儿竟然都是缩头的乌龟吗?这一仗若是死了,那是一了百了,若是留得性命,哪个不是封王封侯?”
终于有那官兵听得心热,越众上前,喊道:“愿听贺将军调遣。”既是一人挑了头,有那胆大勇猛的便个个争先,站到前面,片刻功夫便聚齐了三百人。贺知节正是要挑出那些彪悍的官兵,当即命人替他们备好了马匹、兵刃,再带上三天的干粮,又让人替石小川找来一副盔甲,等收拾得停当,便一马当前,领着这三百人奔出了腾关。
一路之上,腾关的百姓陡然见到,个个心惊,不由得去想:难道是要打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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