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有些诧异，正要提醒这话不可乱说。

糖宝抢答：“我会隐姓埋名，当个小老百姓！”

老者有些意外：“为何？你有前朝血脉，中间隔着国仇家恨，再者只要你亮明身份，就可得到那股势力，最终有可能当皇帝的。”

“做不做皇帝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天下。”

糖宝摇头晃脑，跟个小大人似的：“当今天下太平，现世安定，不就证明我们现在的皇帝是个好皇帝吗？如果造反，肯定免不了打仗，打仗是会死人的，我们家的生意就做不成了。再说了，那个人想复国，就是为了治理国家；可是如果国家已经治理得很好，那就无所谓治理者是谁了吧？”

老者沉默了一阵，呵呵笑了起来：“你这个说法倒是新奇。”

糖宝骄傲：“我听我娘对爹爹说的！”

老者哈哈大笑，看向阿娇。

阿娇只能尴尬点头：“往日和自家相公的几句戏言而已。”

“你当真如此认为？”

阿娇认真想了想：“民妇只是黎明百姓中的一员，黎明百姓，最不愿见到的就是战争。”

老者若有所思一阵，低头吃下手里的月饼。

几日后，等阿娇做了些新的吃食，送给隔壁时，隔壁院子却早已是人去楼空。

没过两天，李狗蛋便生意归来，有些紧张地问阿娇近段时间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和事。

阿娇随口把住在隔壁的邻居南爷爷说了出来。

“南？”李狗蛋有些意外：“他叫什么？”

阿娇回忆了下，“他好像说过，叫嘉南。”

见李狗蛋心事重重的样子，阿娇又问：“怎么了？是这个老伯有问题吗？”

李狗蛋摇了摇头：“没事，不用放在心上。”

阿娇确实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李狗蛋再度回京之后，年迈的皇帝在一片反对声中，坚持传位于他。

李狗蛋愕然：“父王？”

皇帝起身，拍了他的肩：“登基之后，找个机会把女人孩子接回京吧。阿娇是个好姑娘，莫要负了她。朝堂上的那些声音，朕会压下去。”

于是，在朝堂文武百官皆反对中，二皇子登基，让那个朝堂众人皆知的前朝公主入主后宫。

阿娇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只知道自家相公的真名原来叫谢祁。

属于他们的日子还很长。

……

与此同时，巍云寺迎来一位贵不可言的宾客。

宾客很是低调，无需沙弥带路，到了姻缘树下。

四下无人，他静默许久，飞身取下最高枝头，褪了色的红绸。

红绸展开，墨笔写下的两个名字已然浑浊。

谢嘉南、许婉惜。

老者哈了一声，泪涌而出。

谢嘉南——这三个字看起来竟是那么陌生。

世人只知他是谢成文，是一国之君。

无人知晓，在这个偏远镇子上，埋藏着他年少的梦。

当年那个谢家二郎站在树下，认真许下一生一世的愿望时，绝不曾想到，在未来的一天，他会起兵造反，最终赢得了天下，坐上权利的最高峰。

有些事，是做了之后才赋予的意义。

最初起兵，或许只是为了那个女人；后来，越征战越觉得四方民苦。

因而，面对一同起义的属下，他不能再用那个蹩脚的理由。

“为了百姓，为了苍生。”

谢成文这样说服自己。

从陕北到江南，最后再兵临京都。他破了城，看到的只是高楼上的熊熊烈火。

手下收割着胜利的果实，他独自走近焚化成烟的鹿台，抓起一抷烟灰。

……

谢成文属于很多人，皇家、军队、朝廷、宗族、属于这天下苍生、黎明百姓。

他行走在钢丝之上，背负着万千人的命运，每一步都是算计好的，不得差错一步。

他对得起他治理国家下的所有民众，唯独对不起许婉惜。

而谢嘉南，只属于许婉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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