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乃大明陪都,有一套完整的中央官署,六部九卿一应俱全,叛乱爆发以来,这些人就成了叛军首领陈献策重点关照的对象,愿意出来做事还行,不愿效力的一概沉到玄武湖里喂鱼,一时间南京城内卖鱼的可是赔了个底朝天。
应天巡抚衙门,如今改叫大元帅府,陈献策坐在那里愁眉苦脸,今天属下来报,又有十多位官员妄图逃离南京,照这个速度下去,用不上几日,南京城恐怕就得找卖鱼的当尚书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厢刚下令处死逃离官员,那边厢探子来报,朱启明已经率部离开天津,朝南京而来。
这不是要老命了吗,陈献策现在有些后悔,当时就不应该信了那人的邪,什么“天下苦暴君久矣,只要振臂一呼,大事可成,到那时拥立新君,封侯拜相不在话下。”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在放屁!
陈献策现在也算明白了,这帮人就是拿自己当石子,在这投石问路呢,成了他们坐享其成,不成估计也牵连不到他们头上。
“元帅,钱尚书求见。”
亲卫的话打断了陈献策的思索,他对钱谦益这个人没什么好感,骨头太软,还没怎么吓唬呢,就怂了,一点做人的骨气都没有,但人家主动来见,也不能说不见。
“请进来。”
“是!”
钱谦益二十八岁中一甲三名进士,天启元年主持浙江乡试,因发生科场舞弊案被处分,次年郁郁不得志的他“因病告假”回了常熟,本打算就此在家读书,但随即卷入了《东林时评》一案中,眼见要出事,他便跑到了南京躲避,没成想又遇到了叛乱,叛军有人识得他,便推荐给了陈献策,陈献策稍微恫吓,便怂了。
一见陈献策,钱谦益客气打招呼:“大元帅!”
陈献策皮笑肉不笑:“钱尚书大驾光临,陈某蓬荜生辉啊。”
客套结束,钱谦益直入主题:“北边皇上可打过来了,大元帅可有对策?”
“好嘛!这是又怂了!”陈献策心中暗骂,脸上不动声色:“自然是有!”
钱谦益将信将疑,他其实并不是来问对策的,而是来证实朱启明御驾亲征的传言的,如今证实了传言,他开始活络心思了。
“那就好,我等跟随大元帅起兵,已是同一船上的人,大元帅若有什么打算,可别忘了告之我等才好。”
钱谦益知道谋反是什么罪,陈献策十有八九保不住南京,到时候摆在他面前的是有两条路,一是立功赎罪,二是跑路,陈献策十有八九会选择跑路,那就得看紧了,实在没法就跟着一起跑。
陈献策再没花花肠子也听得懂钱谦益话里的意思,虽说内心里不打算带着这个软骨头,但嘴上还是答应的特痛快:“钱尚书放心,你我既为同僚,陈某自然会与你戮力同心的。”
“那多谢了!钱某还有些事,就不打扰大元帅了。”钱谦益关心的事情已了,自然不愿意跟陈献策这个武夫多待一分钟。
“呸!软骨头!”望着钱谦益远去的背影,陈献策忍不住啐了口痰。
出了大元帅府,钱谦益并没有直接回到住所,而是去了秦淮河畔的珠市。
名为珠市,却并不卖珍珠,其与旧院一样,乃是南京城有名的烟花柳巷,这里妓家鳞次,比屋而居,真真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逍遥窟。
钱谦益虽也是风流才子,珠市、旧院的常客,但今天来却不是为了逍遥快活,而是来此密会一人。
春帆楼位于珠市的一个偏僻小巷,它并不是一家高档青楼,这里的歌妓大多卖艺又卖身,一般自诩风雅的才子们是不会往这里来的,钱谦益也不喜欢,但要见的人就在里面,他只好捏着鼻子走了进去。
一进门,浓妆艳抹的老鸨就迎了上来:“哟,这位爷,您这是来听曲啊还是来寻欢啊?”
钱谦益厌恶地看了一眼老鸨,说道:“我是来找李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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