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彦吁了口气,亲自送矢孤介回浮屠伽蓝。
“刚刚多亏有阿师,改日再登门致谢。”
“举手之劳,别驾言重了。”矢孤介的一言一行,总让人有如沐春风的和煦。
李涵听说有这样的秒人,很是好奇,但碍于前些时候积累落下的如山公务,只得继续埋首清理。
屯田司报来了秋收岁晚结余,李涵紧拧的眉头勉强松开。全赖府军屯丁这一年的辛勤劳作,西州气候温暖谷物两熟,三千府军卫士来年的口粮与马料皆能满足且有盈余。文钧隽和乔师望开垦下来的屯田,他李涵坐得了收成,何其幸也。
屯田棉花的收成也不错,但府军没有足够的人手织布。屯丁随意栽植的葡萄也出人意料地结出了不少收成,初次酿成的葡萄酿与葡萄干已入贮等候发落。
李涵当即批复开春再拨一百二十丁去开垦两处新屯田,允许市易将编织不过来的棉花和入贮的葡萄干转卖给入关的汉家商队。想了想,又写信给兵部请求允许各地却番西州的府军卫士可带上家眷戍守边地,若番役结束卫士愿意留下,亦可迁入西州分田落户。李涵晓得愿意留下的人是极少的,但人口一来一回所带来的劳力却是有效的。他现在缺少的便是劳力,能变着法儿多一些,即便是女眷也是好的。
算上今年发往安西府军的最后一拨布帛,年末结余的账上有一笔不少的财货。李涵又陷入了沉思,许彦与竹无冬曾多次提过军械箭矢的短缺极需铁料,与其大费周章地从关内运来,何不通过常年出入交河城的商队就地解决?
府军卫士却番须自备兵器与甲胄,每隔一百三十日更换一批府军,从关内新入安西府军营的卫士每人手中至少有三十支箭矢,可一旦交战,这些微的箭矢是远远跟不上损耗的。西州不产铁,随着安西都护府的建立,西州各处的铁料与铁制品价格一路飙升,钱粮能解决的问题,便不是问题。去信兵部求助,迟迟没有回复。就地解决的想法是好的,龟兹产铁,运输远比关内方便,可没人敢去实行。这可不是丝帛瓷器那类的民生用品,但凡涉及军用,中间的风险可大了。
此事一直悬而不决,参加除夕守岁宴的李涵有些心事重重。他举起案上的酒盏,抿了一口,哟,这是……守岁的屠苏酒?李涵多年在外赴任,每年的岁末元正多是孤单独过,莫说与亲友共饮守岁的屠苏酒,便是发妻裴氏的脸容,他已记不大清楚。头一回在帝国的最西地守岁,竟能喝到关内的屠苏酒,还有五辛菜和胶牙饧这两种新岁家常菜,若不是生土堆砌的地下洞室提醒着他身处西域,还真有一种回到长安的恍惚。
在座不知何人吹起了羌笛,袅袅升起的曲音激起了身体的轻快。有笛声的加入,又有琵琶的接力,音律时而亢远,时而明快,中原与西域的乐器与曲音混在一处乱搭,李涵觉得有些混账可笑,但瞧着底下人开怀畅饮,踏着音律节奏跳舞大笑,又觉着其实也无不妥。
他低声问松青:“这是你安排的?”
松青得意地一笑,向另一边的许彦示意:“小人托许别驾的爱妾纪娘子筹办的。”
“许彦的爱妾?”许彦便住在都护府西院,李涵将府里的人都捋了一遍,不能对号入座。
松青掩饰着翻眼的冲动,指了指许彦身侧穿男装伺候着他的近侍,心里腹诽,嫉妒了吧?在看到脚步虚浮的李涵被两名丰满的处月女奴搀回卧房后,松青觉得心里又酸又涩,可怜巴巴地想,为何妒忌的总是他自己?
清冷的月色照着交河城坚实的土墙,出来透气的实心瞥见墙角跟有两个痴缠的身影,便悄悄地退到一边。一个毫无声息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前,一张惨白冰冷的脸面刹时闯入他眼中。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