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平蓄势待发,咬牙切齿,“我不是大富大贵之人,有什么舍不得?只要你再敢闹,再动手,我就放你的血!要你的命!搞死你个绝代绝后的!”
龚毕运得理不饶人,偏不服这口气,偏不信这个邪。他青筋暴跳,唾沫横飞,像发怒的狮子咬不到人也要张牙舞爪,一凳将另一柜台砸了个稀巴烂,“你敢骂我绝代的,老子把这条命搭进去了,你有钱有人是吧?我生是一条命死是一个鬼!宋国平,你不把前天买码的损失补给我,你的码庄做得成我是你的儿!”随着“叮咚哐咚”的破损声,在场的男人拼尽力气,赶紧将他俩拽开。
丰厚的回报会有人孤注一掷,高额的利润更有人铤而走险。过了几天,宋国平以为风平浪静,像蛰伏了一个冬季的蛇又开始蠢蠢欲动。星期二重新开张顺顺当当,星期四晚上八点多钟,正当他在里间写单收钱,忙得不亦乐乎时,四名便衣如同天兵天将包抄过来,厉声喝斥:“不许动,我们是警察,全部就地蹲下!”几个逃不及的码民无可奈何地耷拉着,一一跪于店门口。有个怀着侥幸心理的年轻人兔子一般刚窜出几步,很快蒙着头被逮了回来。民警拍照取证,查单询问,不一会儿开来一辆警车,宋国平和三名码民骨干手戴铁铐,押上了警车。
彩霞腆着大肚子,手提保温饭盒拉开布帘房门,低声呼唤,“姑妈,姑妈。”笑兰打了个盹儿,听出声音,慢吞吞地应了声,“彩霞。”彩霞弯腰关切地问;“今天好了点吧?”笑兰吃力地摇头,“还不是老样子,醒了就痛,浑身的肉不像长在自己身上。”彩霞放好饭盒,坐在床沿上泪水涟涟,“我婆婆说明天把肉猪卖了还借五千块钱给你治病。”笑兰呻呤着说:“你刚嫁过来,已经借了那么多,把你一家拖垮了怎么办,我这病治不好的,你再别管了。”
彩霞擦干眼泪,自豪起来,“宋国平被抓走后,我公公偷偷接手写码单了,昨晚才开头就赚了三百多,以后有钱用啦。”笑兰既兴奋又遗憾,“那好啊,胖哥和你公公都是相信的人,往后买码更方便了。跟你说呀,那生意做得,我要不是做房子,人生病,欠了一身债,你姑父早当庄家了,哪里得去受这份罪哟。”彩霞应允着问:“姑父呢?”笑兰一声叹息,“嗳,抬石头去啦,那么辛苦的活他从未干过,哪吃得消,是我连累了他呀。”彩霞边打开保温盒边说:“我婆婆做了新鲜豆粑,她要我送过来,你多少吃一点。”笑兰口里说不吃,在彩霞的搀扶下,还是艰难地坐了起来。
银白色的云慢悠悠冰山般地飘移,群鸟排着人字队无声地从空中飞过,长脚鹭鸶探头探脑在水田里绅士般缓行,一望无际的田野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苍茫,大自然孕育的季节分外瑰丽动人。水渠边,十多个壮汉兢兢业业抬石头护坡,“嗨哟嘿呀!”,“嗨哟嘿呀!”劳动的号子此起彼伏。三百多斤的石头不是很大,牛成累得热汗淋漓,但必须得坚持,因为一天有七十元收入,虽然这点钱对笑兰的病情无异于杯水车薪,给孩子上学却实惠受用。有福伤财,无福伤己,他把这皮肉之苦看着是赎罪。连日劳作,撸袖卷裤,皮肤晒成油黑,胳臂肌肉突起,腿肚静脉曲张,他几乎脱胎换骨。
凉风习习,暮云叆叇,最后一抹晚霞渐渐失去光彩。牛成带着苦行僧的落寞,满身泥迹,筋疲力尽地往回赶,家里冷锅冷灶,要喂猪,要做饭,更为揪心的是笑兰的病情……。摩托车在台级下熄了火,房间里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高一阵低一阵灌进他耳朵。笑兰的睡衣被汗水洇湿之后又被身体烘干,如同痛苦的感受,紧紧地裹着身子。她跪在床上像蟒蛇活吞了刺猬,悲苦得摇头晃脑,凄声哀唱,“痛啊,娘嘞,我生不如死哩!阎王爷,你早点把我的命拿去算了,我疼得一天也活不下去了……”牛成没有进屋,心却已经裂成了碎片。幕色中他抹一把眼泪,明天再不能抬石头了,还得去继续想办法筹钱,保守治疗的拖延措施绝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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