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成为秦部长的真知灼见而由衷高兴,然而实权者岂能伯乐相马,慧眼识珠?但愿不是踢皮球!
秦部长空洞的目光突然盯紧他,仿佛幡然醒悟,“这事你还得找一找魏副县长,他分管新闻出版、广播影视,握有生杀大权。不过,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有可能是唐僧;带翅臂的不一定是天使,很可能是鸟人,世事难料哦……”
下午四点,魏副县长风尘仆仆,鞍马劳顿从外地赶来了回来,下车后直奔办公室,一头扎进文件堆里。牛成蹲点守候多时,磨蹭着跟了过去,依照国人常常喜欢把有官衔的人前面那个副字去掉,这样一方面表示尊敬,另一方面也能让对方喜欢,倍感亲切。他屏声敛息等待了好一会才喊:“魏县长,您忙啊。”
魏副县长侧过头,那把老式电脑椅似乎承载了过重份量,旋转起来不太灵活。他早已知道此事,待牛成陈述了几句,便开始诉苦,“牛老师,这事要是放在以前,我们县政府一定会配合省电影制片厂,把这一双赢的事件办得圆满成功。可今年是个什么年景呀,两个乡溃口,全县三分之二的乡镇受灾,今天已经是冬至节第三天了,一部分灾民的棉衣还没有着落……”
有福之人头大,无福之人大头,魏副县长脑如斗状,染过的黑发鬓角露出齐刷刷的白发根,脂肪过多的脸面愁云密布,那份忧国忧民的表情看不出半点做作。他递了杯热茶继续娓娓而谈,“要是在发达地区这点钱算什么?可我们是农业大县,人口大县,到目前为止,全县教师、老干部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还有……”
事件被秦部长言中了七分,果然站得越高,尿得越远。
黄制片选择把电话打到裴嫂的店铺里,笑兰到底还是知道了拍电影的事,这次她没有给老公穿小鞋,即使要自筹一百万资金,仍然一派乐观,“不着急,不着急,慢慢想办法,以前你总是怪我坏了你的好事,这次全家人举八只手支持。我老了什么也不值了,房子也卖不出好价,你看两个儿子能值多少钱,把他们卖了去拍电影,我跟着喝西北风也毫无怨言。”
牛成只好苦笑,笑兰的无稽之谈何时都不能当真,最好左耳进,右耳出,或置若罔闻。很快她不痛不痒的话又改了个方向,“裴嫂说外面的世界像个万花筒,城里的鸡婆晚上不戴胸罩,不穿内裤,只套一件裙子。她说拍电影有很多明星,要我多留一份心。你前次讲了,脑袋要长在自己的脖子上,不能盯着脚背看地面,这次你上北京,下南京,随你去哪里我也不干涉!”
牛成没有孔雀华美的羽毛,也没有鲲鹏远大的志向,既上不了北京,也下不了南京,只能仰天长叹。有人说文学和理想是高空的云雀,普通猎手是捕捉不到的,即使捉到了也只能填补人生的空白,却无法解决现实的困境。牛成恍然大悟,自己不正是这样吗,追了这些年,连云雀的毛也没有抓到一根!
风慈祥月慈祥,如水也如霜,宁静的午夜,牛成提起半袋稿子,来到后院。这些稿件凝聚了他多年的心血与汗水,寄托着无数的理想与希望。两根烟的功夫,厚厚的稿子化之一炬。忽然他浑身一颤,这烧掉的哪里是纸,分明是自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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