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喜欢你就得一直替我把信写下去。”
“老是要我代劳,你不表示一下?”
“要吸烟,还是要吃水果?”
“不吃什么,帮我洗一洗衣服就行了。”
“你不是不知道,女人洗衣服是有讲究的,除了自家人哪能随便乱来。”龚宫脸上刚退潮的红又涨了起来,“不过在学校偶尔一次两次也可以,那得看你表现。”
此后,牛成间或住校时,龚宫不声不响地将他换下的衣服偷偷洗好,凉于窗前。这期间她姑父又多次汇来钱,有时两千,有时五千。龚毕运就这么个掌上明珠,含在口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有了钱任其花销。龚宫生性大方,一个人的寝室像个副食店,糖果、陈皮梅、杏仁酥,一盒盒,一罐罐,只要卖水果的小贩在校园里吆喝,她总会买上一堆,把牛成叫过去一起享受。有次牛成见她神色不对,再三追问,她吱吱唔唔拿出一纸信笺,道出了真情,“我爸见你长期无偿地帮助写信,过意不去,前几天另外找德先生代写了一封回信,还买了条烟给他。早知如此不该找他的,以后我想还是让你代劳?”
牛成内心浮起一团疑云,强作镇定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心里的话只想说给你听,我的心思也只想让你知道,我已经对你形成了一种依赖。”
“傻瓜,其实我也乐于为你效劳,乐于同你促心相谈,分享你的喜悦和幸福。”
“真的?”
“每次铺开信纸,写到亲爱的姑父姑母时,我就把整个心融进了你的家庭,仿佛成为你家里一份子,仿佛两位老人就是我的嫡亲姑父姑母。有时我还担心叫得过份亲热,你爸会怀疑我心怀鬼胎,图谋不轨,打你主意呢?”
“没事,我的姑父姑母就同你的亲姑父姑母一样,只有把心真正搁进来才写得贴近,写得动情。你怎么想就怎么做,我都乐意接受,像拴在一根线上的蚂蚱我已经逃不开了。”龚宫剥开一个香蕉,童心未泯,双手塞进他嘴里,那虔诚的姿态好像伺待一个三岁的孩子。
古来圣贤皆寂寞,德先生读过很多书,教过私学,做过伪保长,曾经的地方名流,乡贤人士,现在落落寡合,离群索居,安贫乐道,深居简出。他平易近人,慈悲厚道,乡亲们偶有请柬、对联、书信难解之事,每每力所能及,有求必应。平时牛成难以接触其人其字,今天一睹手迹自然格外细心。老先生繁体字居多,墨宝不赖,但同苏伟台的书法比较,相形失色差多了,小巫见大巫吧。信文绉绉的,半古不白,之乎者也有过之无不及,八百多字的文章艰涩呦口,空洞乏力,狗尾续貂,偶查字典,竟有两错别字。或许是耄耋之年力不从心,或许是学而不精徒有虚名。罢了,罢了。
叠好德先生的信,牛成心中一片灰暗,若非上次同龚宫开玩笑,要她有所表示,亦或不至于如此后果,帮着人家写几封信竟然要回报,斤斤计较,不识抬举,不懂人情冷暖,那还够朋友?那还算人?传进龚毕运耳朵自然非同小可,于是重起锅灶,另求他人……。牛成悔恨自己信口开河,给龚毕运父女造成猜疑,无端地伤人伤己。与君一夜话,胜读十年书。一年多时间里,牛成从苏老那里学到了太多的东西,做人处事看问题,人生理想谋发展,他丰富的人生阅历,渊博的社会知识,诲人不倦的精神,令人终身受益,永世难忘。他觉得他比亲戚还亲,比朋友还义气,比哥儿们还聊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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