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叶婧姝半躺在贵妃榻上,便听得屋外传来丫头们嬉笑的声音。
“你说真的还是假的?”一个小丫头好奇地问。
“那还能有假?”另一个笑嘻嘻地,连忙说道:“听说那韩家手底下好几处产业都被突如其来的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就连最大的赌场都烧了,昨儿好些赌客被一场大火烧的连滚带爬,赌筹都忘记拿了!”
“天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昨晚上发生的,今儿早上我被王婆子喊去街上买菜,我还看见那赌场的楼上有火光呢!半条街上的人都被喊去灭火了,可是那火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也不知道是什么邪火!”
“真可怕。”小丫头咂了咂嘴,一边感慨,一边害怕。
叶婧姝眨了眨眼,在屋子里头听得清清楚楚。
她还想着什么时候去给韩家送一份大礼呢,怎么居然韩家就已经遭殃了。就好像都不用她亲自动手,韩家已经受了惩罚一样。
“噗嗤。”叶婧姝抿了抿粉唇,还挺乐的。
点香阁。
熏风香暖,帘幕低垂,一股子催情香的气息和酒气弥漫其中,花楼里的姑娘们从高高的阁楼上挥舞着手帕,高声娇笑着。
一个人衣衫半敞,满脸醺醺然,眯着眼笑着追逐着几个穿着放肆的女子。
“躲什么?爷都看见你了!”
女子笑着躲避,引着他进入了一间空荡荡的房间。
男子追着几个女子进去,只见屋内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你们这又是玩什么花样?”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几个女子早已悄悄退出房间,只剩下男子一人伸着手笑着摸索着。
“哎!抓到了!”
男子大笑一声,正准备将眼前“温香软玉”抱入怀中,谁知面前人竟然比自己还壮实,伸手一查,居然是硬挺挺的肌肉!
黑暗中雪白的刀光闪过——
男子心头一紧,任凭他怎么色欲熏心,这会子也意识到了大事不好,连忙转身就想要跑出房间。
“救命啊——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我爹是韩大统领!你们不要过来!”
黑暗中几个人影不停的逼近!
可是这里是点香阁最偏僻的一间房间,他的叫喊声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那黑暗中的人影越靠越近,一把将男子由于长期沉浸在酒色之中而过分羸弱的身躯扣住,手里的刀举起——
感觉到剧痛,男子杀猪一般的尖叫声忽然响起。
“啊啊啊——!”
某个部位尖锐的疼痛提示着他遭遇了什么,那人做完这一切,便将男子如同一只破麻袋一样狠狠丢在地上。
……
“韩老大统领,令郎的伤……只怕是小的也无能为力啊!”
“是啊……那是断子绝孙的伤啊,都……”
韩若白的有个部位,被人无端切掉,此外并没有别的伤口。
而那个部位,被人发现的时候,正在被一只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流浪犬啃食!
“废物!”一声怒喝穿来,韩策满脸阴沉,一挥衣袖,桌上的一切瓷器全部都应声落地,摔成齑粉!
几个太医全部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生怕韩策一个怒火攻心,直接把他们给砍了!
韩老大统领年过半百了,但是身子骨一向硬朗,此刻看着房间里躺在床上寻死觅活的韩若白,一下子好像老了几十岁似的。
“爹!爹,爷爷,若白不活了,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若白现在就去死了算了!”韩若白一张浮肿的脸苍白一片,两只手一只捂在某个位置,嘴里有气无力地呻吟着,听见外间的太医说的话以后,他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句。
“呜呜呜,我儿这是被什么丧心病狂的人给盯上了!怎么偏偏……偏偏伤了他那儿,这可叫我们韩家怎么继承香火呀!”韩夫人见到自己的儿子受罪,心里就跟刀子割了似的,哭湿了一张手帕。
“娘……儿子不想活了!儿子或者没有意思!”韩若白在床上扭动着身子,哀嚎着。
“闭嘴!”韩策满身戾气,瞪眼吼道。
韩若白被他这么一吼,倒是不敢说话了。
“都是你,平时不知管管这个逆子!一天天只知道往花楼跑!定是招惹上什么不三不四的冤家了!”韩策胸口剧烈起伏着,看着韩若白如今这幅不中用的样子,他心里的怒火都快要烧上天了。
“老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若白多好的一个孩子,不就是贪玩了些,怎么也不至于招惹了谁吧?肯定是有人想要害他!”韩夫人抽抽噎噎地吸了吸鼻子,说道。
“韩子恒不是一直跟着若白的么?怎地我们家若白出了事,你倒是好端端的?”韩夫人突然想起了韩子恒那档子事,止住了哭泣,看向韩子恒。
韩子恒脸色青白,他同韩若白一同出门,但是每次都会被韩若白撵到街头巷尾待着,并不让他跟上点香阁内。他每次只有等韩若白玩了个尽兴,走出来的时候才可以去找他。
但是面对韩夫人的质问,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说道:“孩儿有错。”
“你当然有错!”韩夫人听他这么说,立刻柳眉倒竖,满脸不忿:“我们韩家待你不薄!你一个孤儿无依无靠,我们叫你待在我们家做了螟蛉之子,养育你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了?你居然连我们家若白出事了都不知道保护他!你是不是故意看不得他好!我告诉你,就算是若白出事了,咱们韩家还有若雪呢!也轮不到你这个杂种!”
韩夫人每说一句,韩子恒的脸色就更加苍白一份。
到最后,韩子恒都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他是韩家的义子,一直感念着韩家的恩情,虽然韩家对待他,其实和一个粗使的下人没有区别,说的好听一些,他是韩若白的玩伴,说的难听一些,他就是韩若白的走狗也不如!
韩策冷笑一声,“韩子恒,抬起头来!”
韩子恒愣了愣,心下一动:“义父……”
话音未落,一巴掌便呼啸而来,这一巴掌极重,韩子恒的脑袋嗡鸣了一下,脸颊瞬间高高肿起。
“你这个白眼狼,天天跟着若白,还能让他遭遇不测!我养你有什么用!我还不如养一条狗!”韩策气得直喘气,还要再打,却被韩夫人拉住了:“老爷,你仔细别伤着你自己的手。”
“来人!把这个不孝的逆子拖下去!鞭打一百!”韩策想着韩若白重伤未愈,在他的面前教训韩子恒,恐他伤神受惊,便叫人将韩子恒远远地拖到了偏院里头去责罚。
“啪——”
“啪——”
鞭子沾着盐水,重重抽打在皮肉之上的声音。
韩子恒死死闭着双眼,下唇已经被咬出了鲜血,这样的责打在韩家其实并不多见,虽然也有过几次,韩若白惹出祸事来,多半都是他挨打。
韩子恒心里总还是感念着韩家的养育之恩,从来都没有一声怨言。方才韩策于韩夫人一唱一和说的话,却深深伤到了韩子恒。
难道自己对于他们来说,真的这么不值一提么?
韩子恒脑子已然昏昏沉沉起来,一滴清泪从眼角悄悄留下,落进染着鲜血的土地里。
将韩子恒吩咐小厮拖走以后,韩策几个自称无法救治韩若白的大夫通通轰出了韩府。
“老爷,咱们还是进宫去问问,万一宫里有好的太医,他们有办法呢?”韩夫人想起他们韩家嫡女韩芷淑正是在宫里,又是个做皇后的,那一定能帮到韩家!
韩策虽说已经觉得韩若白基本上是没救了,这个病根只怕是要留一辈子了的,但是还是点了头,准备出府进宫去觐见皇后。
“老爷——”外头连滚带爬跑进来一个小厮,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还灰头土脸,看上去好不狼狈!
“这么咋咋呼呼的做什么!”韩策眉头一皱,怒斥道。
“老爷!走水了!走水了!”小厮慌里慌张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
韩策本来心情就差,看见他这幅不成器的样子就更生气了,一脚将那小厮踢到一边:“走水,走什么水,话给我说清楚了!”
“回老爷——”小厮带上了点哭腔,还是说道:“咱们家那些个产业,包括赌场,通通起了大火,已经烧得一点儿都不剩了!”
“什么!”
韩策和韩夫人异口同声道。
韩策一把将小厮拽起来,逼问道:“你说什么烧了?怎么可能?”
“真的,全都烧了,火根本扑不灭!小的门已经试图扑灭了,根本没有办法……”
“哎呀老爷!这可怎么办啊!”韩夫人用帕子捂住嘴,竟是又想要哭了。
“怎么会这么巧?不可能这么巧的!”韩策死死皱着眉毛,咬牙切齿的说道:“一定是有人蓄意为之!”
入夜。
一张矮小脏兮兮的床榻边,一个人定定地盯着床上那一具一具浑身是伤,满身是血的身躯,死死捏住了拳头。
封煞看了一会,强忍住心底的愤怒,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将韩子恒的衣服扒下来。
一张背上,几乎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血痂粘着布料,撕都撕不下来。
封煞狠了狠心,将布块取下来,将手里的药小心翼翼地涂了上去。
包扎好以后,又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将韩子恒伤痕累累的身子包裹起来。
做完这一切,封煞看着韩子恒的脸,慢慢地伸出手,却在还没有碰到的瞬间,倏地将手收了回去,随后,打开窗子,纵身跃出。
狭窄的房间内再次恢复寂静,好像什么人也没有来过。
半晌,床上的人眼睫颤动着,睁开了一双沉静的眼睛。
“这是……”韩子恒一愣,看着自己身上被处理过的伤口,还有换上的衣服,心里一动。
莫非是韩策悄悄来过了?
其实义父心里,还是关心着他的!
韩子恒怔怔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翻了个身,原本冷却下去的心再次涌起了一丝温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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