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眉清染,朱唇微点,眼贴花钿,两颊胭脂淡淡晕染开来。
一个待嫁的娇俏女子就这样活脱脱地出现在了铜镜里。
那火红的喜服层层叠叠,绣着祥云凤鸾的图样,镶嵌着丝丝缕缕的金线,在阳光里流光溢彩,穿在霆霓身上相得益彰。
那光彩映在丫鬟们的眼中,是一串串极致的艳羡。
“姑娘,这凤冠有些重,怕你吃不消它,等到吉时将近了,我再来替你妆上。”茉莉说道。
她一向考虑周全,霆霓点头道:“好,有劳你们了。”
“姑娘怎么还客气上了,过了今日,我们该叫你夫人了。”
霆霓弯了弯嘴角。
茉莉笑道:“那我们先下去忙了,若有事你就招呼我。”
霆霓继续微笑应答。
很快,屋子里又变成她孤零零一个人。
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现在上了妆,连瓜子也不能嗑了。
但她依旧不忘翘起嘴角,毕竟今天是个“好日子”。
她坐在床上,一点点捱着时间。
突然,她猛地想起了什么,顿时从床上弹坐起来,但身上这身喜服实在太厚重,坠得她差点跌坐在地上。
她顾不上那些,立刻翻开棉被。
她现在这么重,刚刚一屁股坐在床上,定然那药包压坏了。
她懊悔地把两个药包捧在手心,发现里面的草药果然细碎了很多。
但是很快,她又为自己现在的做法感到懊恼。
那个人的东西不肯丢弃就算了,为何要这般待宝贝一样的珍视。
她狠狠了拧了自己手臂一下,逼迫自己清醒,也强迫自己高高扬起嘴角。
接着,她伸手翻开床上最底层的被褥,只见那木板上正躺着两敢令人胆寒的银针。
其中一只正是要了她师娘命的!
在那一日刺他一剑后,她没过多久又返回竹屋,趴在草丛里翻找了很久很久,才捡回来的。
两枚银针,她要时刻提醒自己,那个人是凶手,是魔头,不值得!
在很多个夜里,她思念泛滥之时,便会拿出这两根寒光幽幽的银针让自己清醒。
甚至有几次想他想得发狂,她就用银针刺入自己的血肉。
那个疼法真是刻苦铭心啊!
她鼻子不禁有些发酸,赶紧牵动嘴角让自己笑出来。
只可惜她再怎么努力,那笑容都透着无比的凄凉。
她将银针拿在手中,放在眼前,逼迫自己去看清,去牢记!
却发觉嘴角越来越重,眼眶酸楚得要命,眼泪拼了命想涌出来。
她执拗地扬着嘴角,拼命眨着眼,她不允许自己哭。
今日是她如愿嫁给礼谦岚的大喜日子,凭什么要为一个杀人凶手哭花了妆容。
可是她越控制越濒临失控,最后竟如洪水决堤,一涌而出。
泪水瞬间冲毁了她的笑容。
啊——
今天是他斩首示众的好日子,她为什么要哭,理应大笑才对。
哈哈!
真好!
大快人心!
……
她就这样笑着大哭,哭着大笑,好像疯癫了一般……
终于,她无力地瘫在床上,污了妆容,乱了喜服。
那两枚银针还被她握在手心里,指尖颤抖着摩挲着银针的尾珠。
这种银针前端是尖而细的,轻易就可以刺入皮肤。
尾端有一处小小的银珠,或许是为了加重银针的分量。
忽然,她的手指一顿,呼吸瞬间也停滞了。
一抬手送至眼前,朦胧的泪眼聚焦看向针尾,指尖又仔细地摸了几遍。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拖着沉重的喜服,踉跄地来到明亮的窗边,仔仔细细地端详那银针的尾珠。
阳光如柱照进她的窗子,她久久伫立在那光柱里。身上的金线映照出满屋子的星光,就好像是一副奇美的绝景。
等到她再转回头时,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
怀疑,纠结,忧惧……多种情绪在她心里横冲直撞着。
“茉莉,茉莉!”她打开了门,冲着外面喊道。
“来了来了!”茉莉从远处赶来,听出她的喊声急促,一路跑得风风火火,进门问道:“姑娘怎么了?”
“我师父呢?……宗主呢?”
茉莉上下打量眼前的她,眼中满是惊愕,着实被她的妆容吓到了。
霆霓焦急地又问了一遍。
茉莉回道:“宗主去祭祖了,姑娘这是怎么了?”
“几时能回?”
“这个时辰怕是刚赶到,应该……”
“遭了!”
霆霓拖着坠地的裙摆,急得原地打了个转:“怎么办?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过了辰时。”
霆霓闻言浑身一僵,仿佛丢了魂魄,喃喃念道:“辰时,午时三刻……”
“究竟出了什么事,姑娘,茉莉可能帮得上忙?”她关切道。
霆霓转头看向她,呆了几秒钟,突然道:“我要出去一趟,你能否扮成我留在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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