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昙花果真名不虚传,那花瓣纯白如雪,形似水莲,彼此相互簇拥着,借着幽风正一点点舒展胸怀,芳香盈袖。
看着眼前的花景,这些天她脸上的积压的厚厚阴翳,此刻终于渐渐淡化:“我也想种昙花。”
“你也适合种菜……”
“要种很多,满院子的昙花。”
“满院子的菜!”
谈笑间,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笑容渐渐变得柔软,眼神也定住了。
夜风吹拂,她鬓角的碎发软软地浮动在眼前,橘红色的灯笼光晕照在她半张脸上,像染了胭脂一般。
她有所察觉,转头奇怪地看向他:“你举着灯笼照我做什么?”
他嘴角浅笑,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唇齿阖动间,幽幽吐出了两个字:“……赏花。”
多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竟惹得她心弦轻颤!
她有些难为情地移开目光:“花在那边!”说着抬手去捉灯笼的提手。
不料刚一触碰到提手,她的指尖却被另一只纤长的手擒住,那只手温暖而干燥,慢慢握紧她的手指。
她的心头猛地一跳,身体仿佛僵住了。
她微瞪着双眼看向他,此时他的目光恰如满天星河般柔和清澈,只望一眼便足以沉溺进去。
在来的路上,她想过无数个可能,却唯独不曾想,自己竟会轻而易举地相信了这个人,甚至可以说,是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
她一直有种感觉,她认识的竹沥和天下人眼中的鬼医圣手并不是同一个人。
不论是天下人错了,还是她错了,此时此刻,她是毫无杂念地相信他。
她将手指缓缓从他手中抽出来,没有拿开,反而回握住他的手掌。
他垂眼看着二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胸膛之中不禁泛起一股热流,悄无声息地流淌着,渐渐温热了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本以为她如天下人一样拒他于千里,恶他骂他咒他。
甚至他觉得连他送的药包,她也会抗拒,明明做好了却只能收在匣子里,怎么也想不到今日还能当面给她。
而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她竟会信他,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是单纯地相信他。
说来奇怪,因为一人,竟惊觉这世间生动美好了许多。
他嘴唇微启,正要说什么。
突然,霆霓机警地看向菜地方向:“有东西!”
他也看过去,淡定道:“是竹鼠。”
她蹲下身体,屏住呼吸,静候了一会,果然就听到菜地里传出细细脆脆的响声,确实像是什么东西在偷吃白菜。
蓦地,她感到头上一阵劲风袭过,她恰好注意到了地上的影子,她知道那是他的手臂飞快地行动了一下。
而菜地里那声音竟也随之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
她虽然看不清,但凭借这些年练武的经验,她能确定刚刚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她起身看向他的脸:“你做了什么?”
他微微沉头看她,道:“已经死了。”
她感到不可思议,要过他手上的灯笼,越过一颗颗大白菜,去到刚刚声音的源头。
几下翻找,很快就在一颗白菜下找到了尸体——一只肥硕的竹鼠。
她把灯笼移近去看,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她小心翼翼地把一个东西从竹鼠身体上拔了出来。
她借着灯笼的光凝视着那东西,上面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灯笼的光原是发暖的橘红色,可照在这东西上面仍是泛着冷光。
她的目光渐渐透过眼前这东西,看向远处的他,眼神变得深沉。
他用这东西,不足为奇,可随时随地便拿得出来,便是异乎寻常了。
竹沥则站在原地悠闲地看着她,忽地一笑。
“你笑什么?”她正色道。
他轻松道:“你若喜欢,想要多少送你便是,脏了的就丢了吧。”
“我问你,”她走回到他身边,将那东西竖在他眼前:“这就是你的暗器?”
他怔了一下,突然气息一颤,莫名其妙笑了出来,从她手上接了过来说道:“它叫银针,用来针灸的。”
“我知道。”她看着他,别有深意地道:“也能杀人对不对?”
他莞尔一笑,闭口不答。
突然他手指一动,手上的银针便消失了,黑暗中不知飞去了哪里。
“你都随身带着?那你把银针放在哪?”她疑惑地上下打量着他的一身。
“哪都能放。”他漫不经心地提过她手里的灯笼。
她紧盯着他的手:“你再取一根我看看。”
“不给看。”他转身潇潇洒洒地往回走去:“回去睡觉。”
她看着他的背影,失望道:“看看怎么了?又不偷你的。”
他驻足,回身看向她:“想看哪?”嘴角渐渐溢出一丝坏笑:“……不如同我回房看。”
“……”
她闭紧了嘴巴,翻了个白眼:“再见!”说罢大步流星地走向偏房。
他见状笑容愈深,双眼变得细长,如同天上的弯月一般清朗皎洁,抬脚轻慢地走回房间。
原地只留几株悄然绽放的昙花,在夜风中摇曳生辉。
那花瓣一层层,一片片,犹如一场大雪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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