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到政策推行上来说,君王强力推行耕田开垦,是为富民,民众会嫌君王酷厉;严刑重罚,是为禁绝恶行,民众却不满君王严苛;征赋钱粟,填充国库,是为预备救济饥馑、准备军粮,民众以为君王贪得无厌;征兵训练,是为厉兵秣马,保卫家国、力克外敌,民众却恨君王暴虐。以上四项,皆关乎国家治安之根本,然民不悦之。
“由此可见,民意所见,皆在眼前私利,鲜有为家国大局考虑者。恰似婴儿生恶疮难忍,动刀则尖声啼哭,它又岂会知道,若要根除恶疮,必得受此刀割苦楚,方能一劳永逸?
“因此,若施策只在乎民心所愿,因民不悦便荒疏策略,则国将不国,动乱必兴矣!”
此番论述有理有据,激起了殿内众人的讨论,放眼望去,倒有不少人眼放精光,似乎有好些跃跃欲试也想要一辩的人,只是或许慑于祭酒大人盛名,有些犹豫不决。
云容看向楚岺均,却见他一脸阴沉之色,似乎不同意这一番论证。但她知道,楚岺均向来不欲与人争,昭国使者的身份更是特殊而敏感,自然不会在这时上台去,和晟王面前的红人,奉都门学祭酒韩大人争辩。
感受到云容的目光,楚岺均也向她看来,看了看周围大家都在各抒己见,似乎此时已到了众人可自由讨论的时间,便稍稍凑过来,低声对云容说:“晟王重用韩唯这样的学士,实在让我心惊。现下晟国虽然尚未恢复曾经的辉煌,但长此以往,只怕会成为昭国的劲敌。”
“为什么?”
“韩唯此论,说到底,与你我从政理念出发点虽不同,但不无道理。若是君主一心追求霸业,一切政策皆为富国强兵,攻克它国,不得不说,这应当是最为有效的途径。
“去年我来此出使,行程十分仓促,没能好好观察一下奉都。今日我面见晟王,传达了主君断交之意。晟王当然不悦,却依然以礼相待,甚至以盛宴招待我,话里话外,皆有意招揽,要我为他效力。我为昭国主使,身份如此,他亦不耻求才,更不惧闲言碎语,可见他平日网罗人才,能做到何种地步。
“晟国三百多年前曾为霸主,虽然之后衰微,不复当年风采,但我之前已有耳闻,现任晟王铁石心志,雷霆手段,有一飞冲天之气象,更有问鼎中原的野心。
“如今,我亲眼见到奉都门学之兴盛开放,亲身体会到晟王之求贤若渴,眼见天下英才汇聚此地,晟王重用韩唯这样惨礉少恩之学的同时,还在网罗人才上如此卖力,不惜一切代价发展国力,恐怕不出数十年,必然是天下一霸,昭国难以为敌。”
楚岺均叹了口气,“我原先觉得,景国与晟国针锋相对,来拉拢我们,大概是个幌子。可如今,真的有机会细细观察晟国,我才深觉其可怕。
“我现在是真的希望景昭两国能顺利联手,先灭晏国,再让景国把晟国扼杀在萌芽之中,免得它将来一发不可收拾。”
第一天奉都门学听课毕,两人都深觉意犹未尽。无论如何,对于读书人来讲,这里依然是个宝地,能有来此听课的机会,难能可贵。
依主使之令,使团仍在奉都逗留,等待昭国国内传来的消息作进一步打算。
昭国名义上既已与晟国断交,那么除了与晟国朝廷卿大夫打交道以外,使团中人并无多少事务。于是,楚岺均和云容但凡没事,便经常去奉都门学听讲。
奉都闲适,日子也过得极快。听听课、辩辩圣贤道理,一眨眼就到了正月下旬。
这一日,两人照例去了奉都门学,到下午结课,正想返回传舍时,却见使团中一人气喘吁吁地赶来,正是来找他们的。
楚岺均疑惑,“出了何事,你这么慌慌张张的?”
“大……大人,主君新派了行人过来,已经入宫去见晟王了!”
“什么?!”两人都吃了一惊。
楚岺均为昭国使团主使,主使在此,主君却另派了新人,未跟他打过招呼就急匆匆地直接去面见晟王,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楚岺均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心猛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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