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在宫中受了气,方寻个小作坊饮些浊酒,排忧解闷去了,哪知小作坊那老板娘见他面生,往酒里掺水,久久毫无醉意,只得愤愤离去。
不料行至潇香阁前便见沈清秋一人怒气冲冲而出,心下疑惑不已,尾随至观远台。
沈清秋迟疑了片刻,不明所以,但仍接手拭了拭嘴角,道了声谢。
宋沂源没奈何,手抬了半空却又缩了回去,只道沈清秋是个姑娘家,又不好亲自上手,方指了指面上,淡淡开口道:“面上有灰!”
沈清秋闻言,立马皱了皱眉头,满脸戒备地瞧看宋沂源,见他面色依旧,便胡乱擦拭。
“沈将军又非女子,此番悻悻作态作甚?”宋沂源瞧出了沈清秋的小心思,开口打趣道。
果不其然,沈清秋满面羞红,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唯恐让他瞧出了端倪,发作不得,只得悻悻作罢,任由宋沂源取笑。
宋沂源见她欲言又止,索性不再打趣,拢了拢衣袖,正色道:“今日是来的不巧了,这若是天晴,此时此刻便是霓虹万里,照映着京都内外,异彩纷呈,方能见盛世长空!”
“怕是长空依旧,盛世不再!”沈清秋见他言之谆谆,下意识随口道出了心中所想。
“沈将军何出此言?”宋沂源皱了皱眉头,不解道。
“下官也仅是有感而发,听不得真!”沈清秋打着哈哈,躬身道。
宋沂源见她不肯多说,并未催促,踌躇片刻方道:“昌盛之世,为官当沉默如金,守至真之性!为官当坚贞如松,持至善之本!为官当沉静如水,达至清之纯!为官当激情如火,存至诚之心!为官当淳朴如土,承至厚之德!”
沈清秋抬眼愣了愣,她从未真真正正了解过宋沂源,竟不知他有如此广阔之胸襟。半晌,才幽幽开口道:“大人以为的为官之道,并非是适同所有人,这世间,多的是十年寒窗苦读不及权贵。”
宋沂源不以为意,耸耸肩道:“饱腹思贪欲,饥寒起盗心,方为世间真理。”又道:“世间贪欲皆始于人,却往往因贪污而得以发展、延续,若不能自省自束,便会作茧自缚、误入歧途。”
沈清秋一时无言以对,虽不赞同,但也找不出不赞同的缘由,思怵片刻方道出今日之事:“大人,下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没想好,便不要讲了!”宋沂源淡淡开口。
沈清秋闻言,顿时好感渐失,心下一冷方道:“下官今日欲同伊人做交易被拒,大人可否告知,缘由为何?”
“她可有说些什么?”宋沂源心生好奇,便询问道。
“竭泽焚薮。”沈清秋正色道。
宋沂源闻言,整了整衣衫,笑道:“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年无鱼;焚薮而田,岂不获可,而明年无兽。诈伪之道,虽今偷可,后将无复,非长术也。”
言罢又瞧了眼沈清秋,道:“她这是道你,只顾眼前利益。”见她不语,又道:“在商言商,似你这般只顾眼前之人,于她而言,绝非最佳人选,用之,犹如逆水行舟,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她又如何能冒着如此风险去做买卖?”
“大人,这是何出此言?”沈清秋心下不安,似有心虚只嫌,方垂眸低声道。
“自粮草一案起,沈将军便严守徐长敬一人不放,这般不知变通,你可认?”宋沂源撇眼瞧看了沈清秋,继而心情大好,方询问道。
“下官以贪官徐长敬入手,是为了牵扯出背后之人,并非不知变通!”沈清秋心下不服,辩言道。
宋沂源摇了摇头,撇眉道:“沈将军可还记得,宋某同沈将军说过些什么?”
沈清秋闻言,迟疑道:“大人曾言,水至清则无鱼,说这世间总要有些浑水,方可捉大鱼。”
“沈将军记得便好,现下将军便是清水捉虾米,无伤大雅!且未伤大鱼半点根基!”宋沂源闻她记得清楚,心下畅然,便有心提点几句。又道:“长姐向来心思机敏、通透,她若对你说些什么,便是对你的提点,需得好生琢磨一番才可。”
“大人所言何意?”沈清秋心下已明了,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沈将军如临对弈之棋局,不妨用旁者去观全局,想来,定有一番收获!”宋沂源望她半日,见她眉眼低垂,不闻回应,方苦笑道:“告知孩童也比你想的明白,何苦与你说这些?”
沈清秋一脸凝思态,却并未附和,宋沂源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遥遥道了声:“沈某可不止说了这一句,沈将军再好好想想!”
“成事者,性纯直!”沈清秋喃喃开口,随即发觉帕子仍在手中,一时间思绪万千,终也不知宋沂源意欲何为?难道真如他所言,自己困在了棋局中?
沈清秋也不知孰对孰错,只是人生在世,终究要拣一条路走下去的,是不是一条道走到黑,还尚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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