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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林中有座村

“林语?你这是去哪回来了?”,林巧儿盯着她手里的书,一副不怀好意的样

“我去替大哥买书,还有……”,二哥和我也想看,林语自然是照实回答,那时她一点都不明白这句话怎样惹怒了对方,后来才懂了一点

“听说你爹爹想把你许配给你那个瞎子大哥?”

这是她父亲的主意,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她何干,“嗯!”

“你把书给我!”

“你想干什么?”,这是我们的书……

眼见得对方神色越来越难看,跟着就劈手夺过自己手里的书,说了一堆挖苦嘲讽的话,把林语弄得哭天呛地,直奔村尾而去

第二天,林言拉着林语,替她讨回公道,还有讨回那本书

两人同岁,林言是男孩气力大,但林巧儿比他还大上几个月,轰轰烈烈地打了一架后,惊动了两家的父母

林向质问她为何无缘无故强抢时,林语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她哭着说,“林书是我的……林书是我的……”

林巧儿怎么看上林书的,林语不知道,林书怎么看上林巧儿的,她也不知道

总之他们看对了眼

“书生夜入柳城,匆匆寻得一客栈,见门前贴了对联两幅,一曰:安泰永吉年年逢喜事,二曰:顺心如意岁岁有今朝,横批曰:和气生财,书生道,‘钱货岂非身外物,功名不过生前事’,小二端茶倒水而后道,‘无福无禄无安泰,有禄有福得顺心’……”,念到这,林巧儿想了一会,“林书,不怪这书生落了榜,你看,这店里的一个小二都能作诗,作的还比他好得多……”

之前都是林语为林书念书听的,可后来不知怎的就被林巧儿抢走了

林语那时和她很不对付,就出声呛她,“那小二作的诗大半是抄对联上的,哪有……”

林言也看不惯她,“书生对的工整!”

“林书……你说谁对得工整?”,林巧儿拉上林书

“这是诗……不是对对子……”,林书谁也不敢帮,“两个都很工整……”

不欢而散的次数多了,后来慢慢好起来是到今年林语六岁时

林向刻意把林语和林巧儿放到一张桌子上,这两人当然互相不理睬,林巧儿想同林书靠得近些,林语则是想离林言近一点

林言还曾挥着拳头威胁林巧儿,“你有种别欺负我小妹,是条好汉就来找我!”

那时的学堂里,住林铁家对门的林封虎背熊腰,力大无穷,仗着个头大谁都不放在眼里,他娘管不来他,林向也拿他没办法,总归不是自己家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他脾气一上来也不理你罚了几遍的书,直接撂挑子不干,而且说句实话,林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估计都打不过他

林封个性暴躁,同龄的人都怕他,村里的大人们也觉着这孩子没教养,他在村里,就是老虎过街,人人跑路

林语有一回拿错了他的《论诗》,回家翻书时也没有细看,添了几笔自己的注释,后来发觉自己拿了两本,就偷偷还了回去,谁知林封这人,明明一个朋友都没的人,却认得同舍生每个人的字体,一眼就从那几笔添注里找出了林语来,当天散学后,趁着林言早走,林书又是个没法帮忙的,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堵住林语就欲来一顿暴打

林巧儿从那时起,就有悄悄跟着林书回家的习惯,到后来被林仙发现了几次,就留她在家里吃饭了

看着林书在一旁干着急,她本着“是帮林书,不是帮那小**”的初衷就冲上去帮忙了,慢慢的当然落了下风,毕竟林封比林书还大了一岁,后来林仙见她的书儿过了许久还没回家,就催林言去找,这时林言恰好找到学堂来了,最后林言林巧儿这两人破天荒地合了一回伙来,狠狠地教训了林封一顿

最后林封哭了,哭的跟个孩子似的,尽管他在一群人中年纪最大

四人合计了一会,林语拿错书,林言林巧儿动手打人,都有各自的错处,就每人出六个铜板,到镇上买了一本新的《论诗》赔给林封,他才破涕为笑

此事后,林封慢慢地也有了许多朋友,林言后来也佩服他那一手认字的本领,问起是怎么练成时,他摸着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是他常常摸黑进林向林先生家里,偷看交上来的课业

他是老来子,他娘生下他时已经五十好几了,他一落地,他爹一喜,犯了脑病,便撒手人寰,他娘嘴上不说,心里总是介意的,也有很多人说是他克死了他爹

林语十三岁那年,林封二十,娶了村里比他小三岁的林佳,并在当年就生下来一对龙凤胎,林佳在学堂里也是个没什么朋友的人,安安静静的也不惹事,有点软弱,就像林语不明白林巧儿和林书是怎么看对眼的,她也不明白林封和林佳是怎么好上的

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可又并非事事都要求个明白

林中村里,村民个个都姓林,有记载的最早的先祖是四百年前的林梓

林梓在村头栽了一棵树——就是刻着“林中村”的那棵,树旁就是村长林成所住的梓木堂,又叫木神庙

各个地方都有各自的风俗,有时两个毗邻的小镇所信仰的都有着天壤之别,林中村信奉的是木神木烟,他们觉得老天下雨,旱涝收成,乃至生老病死,这些都得听木神的,而村头那棵大树就是木神的真身,所以再旱的天也不能少了那棵树的水,这就和洛城人求白龙降雨是一样的

而不信木神的外人进村,那就是对木神不敬,木神是要降罪的

林成是个老鳏夫,膝下无儿无女,说不清他多少岁数了,反正全村就数他的辈分大,一把年纪了却是老当益壮,眼不花耳不聋,整天窝在他的小木屋里,偶尔和林守二两人在树下下几盘棋,村里婚丧嫁娶都得到他那里告知一声,录入族谱,否则不能作数

红丝带配喜事,白丝带配丧事

既是庙宇,自然可以求签,据村里的老人说,成爷爷的签可准着呢!他摇出喜签,就是财源广进,和和美美,掉的是下签,少不了遇上几件倒霉事,甚至是血光之灾

林巧儿偏不信他这个邪,当然归根结底是她拿着签筒晃来晃去,掉出一根下下签来

她和林书还没到成婚的年纪,林成自然不肯把红丝带给出去,只应了他们替他们二人的姻缘算上一卦

“花开叶落不逢时,红豆连理长相思”

签文林巧儿看不懂,她念给林书听,他也是半懂半不懂

两人就拿给林成解签

且说之前林成都是一副昏昏欲睡,半梦不醒的模样,接过签文稍稍瞥了一眼后,林巧儿只觉得一道光忽地从他眼里发了出来,口中叫着,“上一回抽到这签的可是四百年前的林梓啊……”

“是不是上上签?”,林巧儿一开始很是高兴,百年不遇,而且还是林梓抽到过的,那么难抽的签可不就是上上签吗?

“唉……林梓抽到此签,林中村立,林书抽到此签,林中村怕是……要亡啊!”,林成摸着签文,唉声叹气道,“两位情深义重,只是你们看,这‘花开叶落’即彼岸之花,是花叶永不相见之意呀,再看下文,红豆是久久相思,连理是有夫妻缘,但却是有缘无分,此乃下下签,下下签哪……”

“说的这是什么屁话!”,林巧儿听得是“下下签”,顿时怒从心起,抬手夺过竹签折成两截,掀了摆签的案桌,“什么‘林书抽到此签’,这签是我求的!也是我拿来解的,算命?整日里神神道道,也不见有几个应验的,林书,我们走!”

林书怎么也拉不住她,只能一个劲地向林成道歉,“成爷爷,对不住……巧儿她就是这样,对不住了……”

林巧儿拉着林书走了,路过绑丝带的木架时,顺手扯下一红一白两条丝带,把红的直接挂在了林书脖子上,把白的往堂里一扔,算是送给林成的——老眼昏花,该办丧事了……

待到二人走后,林成拄着拐杖,慢腾腾地捡起那条白丝带来,“的确该办丧事了……”

村道上,林巧儿气冲冲拉着林书快步往前走着,走的既不是去书塾的路,也不是往林守大家的路

林书不知她要往哪里去,也不敢触她的霉头,另一只手里握着红丝带,就任由她牵着

前面就是山上的密林了,密林里可能藏着野兽,这儿再没有一条路可走了

林书忽然听见“呜呜”的哭声,顿时急得手忙脚乱,“巧儿,巧儿你别哭,别哭了……”

“林书,林书你会娶我的对不对?”,林巧儿刚才还和林成论得有理有据,现在却突然哭得天昏地暗,“我们才不是什么‘花开叶落’对不对?”

“我……我觉得对!巧儿是个好姑娘,娶……娶巧儿是书儿的福分……”,林书难得学会哄人

“你不许骗我!”,林巧儿哭得没那么凶了,她红着眼睛,“你也不许纳妾!也不许对我不好!不许为了别人冷落我!不许离我太远!不许随随便便救人!也不许杀人伤人惹是生非!以后……以后别人和你说话要小心点……还有……不准和林语卿卿我我!”

林书只能一条条应下,原本就算他不应,将来两人成婚后他也得这样……

而且后面那几条都是为他好……

“我把小妹当亲妹妹一样的,不是……”,林书争辩着,不知为何巧儿总觉得他和小妹不对劲,他却是觉着小妹对小言有几分意思

林巧儿抓着他的手,正准备狠狠地揪上一把出出气,竟然敢顶嘴了……

“巧儿姐,你这是……”,密林间,林语的身影突然冒了出来,她看到林书手里的红丝带,立刻改口,“哇……嫂子,这可是真的……”,当之无愧呀……

林语这一出现,慌得林巧儿转身就护住林书,生怕被对面这人抢了去,直到那声“嫂子”出口,林巧儿的态度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是小语呀……嫂子这几天不见,可想你了……”

“书儿巧儿,你们怎么在这?”,跟着出来的是林守二

一大一小背着两个药筐,原来他们是在山上采药

“二叔?是二叔和小妹吗?”,林书听到说话声,下意识把红丝带往身后藏

林守二根本不理这些,他和林芊的那条一直都是林芊收着,自己从不过问,“木神节将至,书儿,你二叔我得神相佑,今日捉了一条大蛇……”

蛇皮蛇胆蛇毒,必要时都能入药,而且还能泡药酒

“是什么蛇?竹叶青吗?”,林巧儿听见蛇,心里又痒痒了,踮着脚把头往林守二背篓里探

早就听镇上的人说过竹叶青,貌似还是一种酒,不知道是不是这种蛇泡的

“不是不是,是……”,林语伸手去遮自己的药筐——蛇在她筐里

“是什么?”,林巧儿觉得林语这说话说一半的毛病真能急死人

林语却故意吊她的胃口,“嫂子,你刚才是哭了?你该不是……”,和大哥吵嘴了吧?

这可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怪事啊……

摸摸自己还红肿着的眼睛,林巧儿躲到林书身后,“林语你不许瞎说!”

林守二出来解围,拽着林语就走了,“回家回家,蛇胆要取新鲜的才行……”

等到又没人了,周围一阵尴尬的沉默

风摇着枝丫哗啦哗啦直响,不时有鸟鸣,呼朋引伴,入林,归巢,哺乳……

林巧儿拉拉林书的衣角,“你……刚才说的,不许不做数……”

“嗯……都听娘子的……”

木神节

“一树婆娑,折柳赠不多,皦皦然明日昭我心,拂晨烟霞转眼空,南冥何汤汤,北辰如渺渺……”,一大早林向就在自家门口贴上了这一长篇祷文,听林巧儿说,这是她父亲昨日受神灵启发,灵光乍现,挑灯连夜赶完的,只是写出来谁也没看懂……

七月初三,传说中木神的生辰,也有的说是木烟成神的日子,或者就是林梓栽下那棵百年古树的日子

木柴引炊烟,饱暖千家饭,树木成烟,入云为神,所以木神又叫木烟

林成走遍各家各户送红丝带,都在门前正中立一根木桩,把丝带绑在木桩上,上头写下“紫气东来”、“风调雨顺”、“大富大贵”这些话,叫“立福”

这天不许烧柴砍柴,得提前一天备好存粮,面食居多,因为米粥粉条隔天就馊了

林言咬着馒头蹲在自家门前,靠着那条木桩,他实在是不想看他大哥嫂子在那里腻歪了

“小言这是怎么了?不去找林封他们玩吗?”,林守二背着药筐,刚从镇上回来,满头大汗,手臂上还有几道淤青,上衣也不知被什么划了几个口子

镇子里一个寡妇昨天烧火烫了手,不知怎的突然晕了,他下山一看,这死了丈夫十余年的老寡妇竟怀上了,幸得月份不大,母子安康,但剩下的乱子他可平不了了,孩子的父亲又不是他把脉把得出来的……

林言也不看他,满脸都写着“闷闷不乐”,“二叔,你出过林中村吗?”

“我这不刚从镇上回来吗?”,林守二在他身旁坐下放下自己的药筐和水葫芦,耐心道,“出什么事了?”

“不是镇上,也不是洛城,是更远的地方……”,林言撅起嘴,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

林守二就在他身边拾掇起筐里的药材来,“有多远?”

“二叔你存心戏耍我!”,林言坐直了来,“我说的是江湖!江湖!”

“你说话本子里的江湖?那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是不沾边的,不过武学世家嘛……”,林守二慢悠悠地晃着,好像从亘古以前娓娓道来,“洛城里就有一家,天下第二的闻人氏……”

“天下第二?那第一呢,第一是谁?”,英雄豪杰何其多,向来是成王败寇,第二大都是要被忘却的,林言当然是要听第一了!

“小言这是急了?”,林守二故意卖卖关子,“如今这第二倒也算是第一了,闻人龙现今是盟主,九幽也早已是天下第一剑,只是从三百年前起,兵器谱上的第一就随那位高人而去了……”,话语间竟是满满的遗憾,似乎若是那位高人仍在世间,他恨不能与他比拼搏斗一番

“兵器谱排名第一的流光扇,使这把扇子的是三百年前的飞鱼公子,可惜它主人死后它当了陪葬品”

“飞鱼?这名起得倒古怪……”,林言暗自嘀咕着

他第一回知道自己这个不靠谱的二叔竟晓得如此多的江湖趣事,不禁认真听了起来,只听得林守二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叹的是那飞鱼公子亦或是流光扇,“它排在第一全因当年九幽存自南方而起,一路势如破竹,一直到攻入飞鱼公子所在的万洲,九幽存连杀万洲门掌门与大师兄、二师兄,后同万洲门三师兄飞鱼约战于今鱼山上,当时那还是一座无名的小山丘,也没人知道他们打得如何,第二日这两人下山,飞鱼自此隐退,终生不再入江湖,九幽存回来后则是立下了永不称帝的毒誓……”

“唉唉唉……我有疑问……”,林言听到这,算是明白了,这两人约斗的结果根本没人知道嘛,“你如何知晓那什么……飞鱼公子就真赢了?”

“江湖中人谁不这么说?”,林守二理所当然,“那九幽存何等骄傲的一个人,若不是飞鱼公子胜了他,他如何能屈服?”

林言却是从小就佩服着九幽存的,自然觉得是他赢了,心里对那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飞鱼公子全无好感,“世上可不只有武力胜人这一条道,不是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吗,谁知道他耍了什么阴邪手段?”

林守二轻轻敲了林言一记脑瓜崩儿,“九幽存可不是这样的人,他一生娶了不少的妾室,却从没听说他为哪个红颜冲冠一怒过,相反,他曾有几次为攻城掠地娶了守城将领的女儿以策反对方,在攻打万洲时,他还驱逐妇孺在前掠阵挡军……”

“英雄好汉,就是不能耽于儿女情长!”,林言还是佩服他

飞鱼对九幽存,终归是不同于他人的……

“什么儿女情长?”,林语忽地插了句嘴,把林言吓得一蹦三尺高

林守二却开心地搂着女儿坐下,“在讲江湖呢……”

林言也靠回来,“二叔,继续呀……”

“你们还想听什么?”,林守二难得在小辈面前挺一回腰杆

“刚听完天下第一的流光扇,那就再听听天下第二的九幽剑呗!”,林言提议

林守二摆足了派头,假咳了几声,见两人都眨着眼等他开口,这心里的气就先足了,却不想刚说了一个“九”字,屋里林仙的声音传出来了,“林言林语还有二弟,快进来了,又不是腊肉,呆在门口风干哪?林言去你成爷爷那要两壶烧酒,林语过来帮我!”

林语一脸的不情愿,她连一个字都没听全哩……

屋里

林巧儿穿着新衣,是她爹爹到洛城里的大绸缎庄裁的料子,林芊缝的衣裳,她对着铜镜自顾自转了两圈,转而对林书说,“林书,我今天打扮得可好了,我们去镇上逛两圈,怎样?”

“嗯,等我带上钱……”,林书等她打扮着已经等了老半天了

“我要糖柿子,糖人,糖葫芦……”,林巧儿一一数着自己想吃的玩意,“还有雪梨也要买两个……”

林书无可奈何,大都是对牙口不好的东西,“你的牙还在换呢……当心烂光了……”

“你同林二叔认了几年的药材……就连我吃个梨子都要管了?”

“可你总得顾着点……”,林书也不敢说太重的话

“这回……就听你的吧,看在木烟大人的份上……”

村头树下有一个石案,案上刻着棋盘,纵横交错,黑白分明,是围棋

下棋的是林成和林守二,观棋的是林向

执黑子先落棋于天枢,林成道,“最近不甚太平,你家那小子和老向家的闺女来我这求签,还顺了老头一条带子……”

“什么不太平?外人的事又进不来我们这里,要是进来,看我怎么着他!还有,什么我家的小子,我家只有闺女……”,林守二一直盼着让林书做自个的女婿,表亲成婚在他们村里算是常事,毕竟家家户户祖上都沾着点亲,带着点故,这村庄与外界常年闭塞,虽不像古人所云那般“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却也有个十之八九了

林向插嘴缓缓对林守二道,“走这步,封他棋路,不然你这一片就全失掉了……”

林守二也没细看,继续说着他的话,“我看书儿和巧儿那孩子没夫妻相……诶,你怎么?”

“嘿!你这是‘大意失荆州’呀,都说下棋最忌讳观棋的人指指点点,你却只顾着找女婿,竟真听了老向的话,你忘啦!你抢的可是他的女婿!”,林成眼看着已赢了大半,哈哈大笑着道,林守二这一步错,步步错,只怕是无力回天了

林守二把棋盘打乱,不顾林成“诶诶诶,你个老不要脸的竟赖皮”地劝阻,把棋子放回,“不算不算,再来一盘!”

“村尾老二这是悔棋,噢不,不是‘悔棋’,所谓‘悔棋’乃‘回收前数子而重落之’,你这‘尽毁全盘而重落之’当称‘毁棋’才是!”,林向阴阳怪气地讽刺道,都说不怕惹上土匪盗贼,壮丁莽汉,最怕的该是那些个尖酸腐儒,刻薄秀才,前者最多不过大干一场,指不定最**手言和,不打不相识还能结上个朋友,后者就麻烦了,随意打杀了便是草菅人命,以后必有千个万个酸秀才执笔讨伐于你,直落得你个遗臭万年不成,自古文人都有一股子傲气,打杀不得,他一张嘴一杆笔总能让你憋屈得说不出话来

“老向头,还不都是你!我不过念叨几句,又不能把林书念走了,他若真走,要怪就只怪你女儿牵不住他,我家语儿聪明伶俐,比你女儿不知好了多少倍,我愿意着把女儿嫁他那是他的福气到了,你那小破书塾他还不愿去呢!不如接了我的衣钵,做个药师”,林守二虽没读过什么经史子集,却翻过不少医书典籍,也算半个读书人,一顿话虽没什么墨水,却也有理有据

林向也道,“古有言,医,望闻问切,望为首,你这不是存心为难又是什么?”

林守二跟着就说,“你那小破书塾里顽皮小鬼多多,林书去教他们,你不是存心想让他被欺负又是什么?”

刚才还说着风凉话的林成又过来和稀泥,“好了好了,林书那小子有的是福气,真是好福气呀!”

三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却像孩子一样吵吵嚷嚷,树头站了一对鸟儿,时不时往下看看,又相互“啾啾”两声,像是在讨论着下面的三个人在吵吵什么,讨论不出,把小脑袋四处转转,不知被什么吓到,突然就展翅飞离了

匆匆如此已是慈慕三二年

洛城

林言堵在城门口,把菜担子一撂,席地而坐,卖力叫着,“菜嘞!菜嘞!新鲜的菜嘞!”

城门口却不是菜场市集,买菜的人可不大会往这走,路过有人觉着这孩子定是家道中落,被逼得要卖菜为生,却全然不识卖菜的门路,上前好心劝说,都被他一一驳回

他们不知他已在这卖了四年的菜,住得近的熟客都会往这走

“老婆嘞!老婆嘞!又脆又香的老婆嘞!”,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也蹲在林言身边有样学样地叫唤着,他这一叫,路过的人不免向他多看了两眼

这男子一身书生装扮,怀里揣着一个布包,手里捧着一碗豆腐脑儿,有滋有味地吃着,却是边吃边扔

一个壮汉走到他面前,伸脚踢了踢他的小腿,“诶,这位兄弟,你这老婆多少钱一个?”

“嗯……老兄这老婆,不多不少,七个铜板一个!欸……这豆腐都晒得干了”,男子筷子又夹出一块豆腐脑,随意地甩在一边,那香滑软嫩的豆腐脑儿被这一抛一甩,竟得稳稳落地,没落得个粉身碎骨

“七个铜板?”,那壮汉有所疑虑,更加认定眼前这人是江湖骗子无疑,却仍数了七个铜板放到地上,就待看看他还有什么别的手段?

男子趴在地上,把七个铜板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确认是七个无误,这才从那大布包里拉扯出一张臭哄哄的饼子来,扑干净上面一层厚厚的灰尘,递给那壮汉,“呐,你的老婆……”

壮汉拿着那饼子,“这就是你的‘老婆’?”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男子又甩出一块豆腐脑,“兄弟不知,在我老家,这叫老婆饼……”

“你耍我!”,壮汉扔开那张破饼子,向男子扑打而来,竟是要动手了

“当心!”,随着男子这一声喊出,壮汉左脚一脚踩中一块豆腐脑,但右脚反应更快,趁着没滑出多远,站定于地,随即一旋,眼看就能收住势头以免当众出个大丑,虽说如此,男子先前扔的那些个豆腐脑却都像算好了似的,壮汉退了一步又一步,步步都踩在上头,就如猫捉耗子一样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到最后,壮汉两脚都退到刚才他扔掉的那张烧饼上,这才堪堪停下,却已是满头大汗淋漓

惊恐地看看仍蹲在城墙下自顾自吃着豆腐脑的男子,连他的七个铜板也不要了,匆忙逃走

周围的看客见了这一遭,顿时都离那男子远远的

林言也正要避让,刚站起身却见脚前掉了一块豆腐脑,心里立时冷汗直冒

那男子出声叫住他,“小兄弟可慢些走,当心摔上一跤,磕磕碰碰是小,摔坏了脑袋,死于非命可不划算了……”

这就是武林高手?想通了这一茬,林言欣喜之情已大大压过了恐惧之心,想起话本上的人物,便叫道,“要杀便杀,眨下眼睛爷就不算好汉!”

“你这孩子倒有趣得紧,城门口卖菜不说,单是这话就……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

林言见自己躲不掉,索性就地坐回原位,“我,姓林,单名一个言字!”

“那既然林小兄弟报上了自己的大名,看来在下也得报上区区贱名了,在下苏氏,上念下红,年三十有七”,男子把碗一倒,那豆腐已用尽吃尽了,“不得时时有豆腐脑,实乃平生一大憾事!”

苏念红?一个大男人却用“红”这等女儿家的名讳,林言险些笑出声来,想想此人的厉害,还是强忍住了

“小兄弟还没说自己为何在城门卖菜呢?”,苏念红追问着,他便是为了解这一趣事才在此处逗留

林言不敢撒谎,但也是莫名地想找人倾诉,“等人!”

他不知自从上回闻人息出跑,闻人龙就使银子吩咐看城门的众官兵,再不许小公子出城了,闻人息也换了匹新马,取名小电

“等人哪……小小年纪,却晓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苏念红像是调侃,“我当年便是不知,生生的……”

林言也不反驳,“那你呢?你刚才说你‘老家’,你来洛城做什么?”

“我?我也是等人哪!等我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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