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警局的会议室里,沈铭德与老巡林员隔着会议桌面对面地坐着。老巡林员开始时并没有说他见过什么湖,只是表示那片林子挺邪乎。后来见沈铭德执意想打听当地传说,巡林员对沈铭德讲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老年间是说有这么个湖,湖旁边还有个村儿,那地方可邪乎啦。村儿里人也不拜神儿,也不拜仙儿的,咱也不知道那是个啥。咱村儿里就管那玩意叫“山里的邪祟”。也没个人儿见过,就见着他们在村儿里供着雕像和牌位。有胆儿大的曾经过去看过那牌位,上面好像写着什么“山弥勒”。你说这“弥勒佛”不得是救苦救难的么?结果就祸害咱们村儿啦。夏天有那半大小子跑到湖里洗澡,然后就没影儿了。咱村儿去要人。人家就说“那是得罪了山弥勒,被收走啦”。再去理论,他们就动手打人。再后来,湖边那村儿就闹温病啦。咱村儿有人看见,那死人是也没埋也没烧,直接往湖里边扔。有人说他们是拜了邪祟,遭报应啦。还有人说那里都是水鬼,抓替身儿呐。要不怎么村儿里有人去游个泳就没了呢?后来,他们村儿可能请了高人了吧,在村儿外头树上挂上那种树枝编成的球,摆个什么“阵法”。后来那湖就找不着了。
白雾渐浓,笼罩了树林。萧静开始时还有些兴奋,她觉得是因为距离湖水近了,那湖水产生的雾气。杨广城没那么乐观,他提醒萧静这也有可能是瘴气。是树林中动物死亡后产生的毒气,一定要小心。虽然萧静认为只有南方雨林中的高温可能会促使瘴气形成,但她还是带上了冲锋衣的兜帽,用手捂住了口鼻。远处树影摩挲,在白雾的笼罩下只能看见黑色的轮廓。枝叶带着那些无知为何物的“蝈蝈笼“妖异地摆动。虽然,萧静在今天上午的旅程中渐渐抑制住了对”蝈蝈笼“的不安感,但现在,一股恐惧又从她心底油然而生。她矗立在原地,惊恐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却一无所获。她感到脊背发寒意,一种冰冷的视线正从她背后射来。她猛然回头,似乎那东西就在迷雾中隐去了身形。
突然老巡林员的声音压低了下来,问到“你知道那球里装着什么吗?”
一时之间,沈铭德才注意到会议室里刚才正在打扫陈列架的瘦高警员已经出去了。只剩下对坐在仅靠窗户的位置上的两人。这房间显得格外空旷。长方形会议桌如飞机的跑到般的笔直延申到前方的白板处。白板上的内容已经基本被抹去,但在阳光照射下的一小块区域里,沈铭德依稀看到一副扭曲的人形轮廓图画。正当沈铭德集中目力分辨出那是什么样的图画时,一缕阳光也快速隐去。太阳躲入云中,会议室顿时被一种阴冷的气氛笼罩。沈铭德回过神来的时候,巡林员还在自顾自地讲述着:有个人就摸到了湖边的村子里。那人在村子里溜达一会儿,一个人也没见着。他寻思是不是当年的温病村儿里人都死绝了,见四下无人,就生了歹念,就想挑几件东西回家用。他在人家院儿里捡了两样实用的小物件儿。突然就感觉不对劲,身后边有人盯着他看。这是做贼的心虚呀,他寻思着,就把东西放下。但也没好,他感觉一群人围着他,盯着他看。他这周围可啥也没有哇。这心里是一阵一阵的发毛。他就快步往村口走,就感觉有东西跟着他。他合计这不是惹上什么邪祟了吧。他撒开腿腿就往来时候的方向跑。一直跑到上气儿不接下气儿才停下来歇会儿。这回他就感觉舒服多了,也没人儿追他,也没人儿盯着他。他在树林儿里走了会儿,前边就有道了,这条土道他熟,这心也放下来啦。他回头看看,就看见那树上挂着的那些球。心里纳闷,那到底是个啥呢?就找了个树杈子挑下来一个。那东西就像个苹果那么大,正好我在手里。像个小笼子,晃荡两下,里边儿好像还有东西似的。后来,你猜那里头是啥?
杨广城在迷雾之中失去了方向感。他转过身去,看见萧静的漆黑轮廓正蹲在不远处的迷雾之中。他感到一点心安,边向萧静蹲着的方向走去。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蝈蝈笼“此时让他心烦意乱。它们一排排,一列列的,随着枝丫前后摆动着,挑战着杨广城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杨广城附身捡起了一根又长又粗的树枝,瞪着那些”蝈蝈笼“怒目而视。伴随着两次深呼吸,那手臂支撑着树枝指向了天空的方向。
当萧静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已经看不到杨广城的背影了。她扫视了一下四周,却时而感到一股气流扑面而来。那不是杨广城,那气流是由面部下方感受到的。她的身边有个她看不见的东西。不,就在一瞬间,她改变的了想法。不是一个,是一群。它们围绕在萧静的身边,盯着她看。它们有高有矮,有不同高度的气流,不同高度上被她感受到。这个场景让她似曾相识,曾经在她的梦里。在那个梦里,她仰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室内黑暗。但她却能看见一群身披黑色长袍,头戴兜帽的黑衣人沉默地,有秩序地从卧室的门外一个接着一个地缓步走进。那些黑衣人环绕在床边,而萧静却一动不能动,一动也不敢动。萧静只能转动眼球观察着它们。那些人高矮不等,胖瘦不均,但是动作都整齐划一。他们将手交叉地放在腹前,沉默不语。只有一人,弯下了腰,凑近她的面部。但距离近到萧静可以感受到那人的呼吸时,她才惊讶的察觉到,在那漆黑的兜帽下面只有黑洞洞的一片。萧静再也不想顾及自己的形象,她的情绪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高声呼喊起杨广城的名字。
那老巡林员瞪视着沈铭德的双眼,慢慢离开了座位,尽量前倾着身体。此时一股劣质烟草的刺鼻味儿扑到沈铭德的脸上,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巡林员把食指伸到沈铭德的面前,呢喃地低语到:“一小段风干的手指头尖”。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一阵微风夹带着新鲜的空气流进室内,沈铭德终于记起了如何呼吸。他急躁的将憋在肺里的气如浊气一般倾泻,又贪婪的呼吸两口自门外而来的清新空气。只听一个声音说到“一会儿这里有个会。”沈铭德道谢之后便匆忙离开了警局。沈铭德跑出警局,站在门口,春季午后的微风和着植物的馨香,他感到一丝甜味,十分的舒服,蔚蓝的天空中不见一朵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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