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遮阳接过利刃,同样十分好奇的打量了一番。
剑柄很长,看样子即可双手使唤,也能单手执掌,裹了层不知名的皮,是与剑鞘同样的乌黑色,看样子亦是相同的皮料。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剑苗子,很长,超过七尺,寒光霍霍,隐隐有种吹毛断发的锋利。
勉勉强强抖了一个剑花,云遮阳才算相信,这剑,自己压根使不了。往空中一抛,云遮阳抬手,把剑精准的接回了乌鞘之中
零王府中,水堂内,云遮阳正舒适的躺靠在木桶里面,脖子以下每一寸肌肤,都被热水严密温柔的包裹与滋润着。然而看似平静安逸的这么一个人,他此时内心的苦恨,谁又能了解呢。
只要一静下来,一静下来,他就会想起父亲,想起兄长,想起小妹。他永远忘不了自己亲手斩下父亲头颅的瞬间,永远忘不了兄长的首级滚落地面的场景,更忘不了……他的手抹在了肚腹的伤疤上。“小妹……”
当初,父亲为了能够让他兄妹活下来,选择了死;当初,他为了能够有朝一日报仇雪恨,选择了活。而如今呢?
“啊!”忽然,他的拳头狠狠敲在木桶边沿,砸破的地方所呈露的尖锐木刺,立时扎破了他的掌缘。流血的拳头伴随着紧咬的牙根隐隐颤抖,鲜血一边流入桶内,融散于热水之中,一边沿着桶面外侧,淌出一道扭曲诡异的喑红。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逐渐发现,当初自己那偌大的决心竟愈发显得可笑。尽管他是个轻易不服输的性子,但偶尔脆弱的时候,他也会在彷徨之中,清楚,裸露的辨识自己因血海深仇难以得报,所陡然发泄出的怨恨与愤慨。他不服又暗暗承认,与自己较上了劲。
可这又是演给谁看?敷衍谁呢?明明知道结局已定,无力回天,却仍然执迷不悟。于是,日日夜夜,他只好在自己用“复仇”编织的谎言宫殿的大门前,进进出出,躲躲闪闪。
“王爷!”这时,门外有人轻柔的喊道。是新来的丫鬟,秋芝。如今,王府里面的丫鬟仆人已全部换掉,自从那一夜之后……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没见过林府的小姐,林享容。
“什么事?”云遮阳问道。
“洪大人来了,急着见您。”秋芝清楚的回答。
“知道了!叫他稍候,本王片刻就到。”
“是!”
哗啦啦!云遮阳从桶内立身而起。在屋中收拾片刻,云遮阳换好了衣衫,等开门出来,雨已经停了。
辗转到了前厅,顺天府丞洪福宽,正火烧屁股似的在里面来回踱步。云遮阳前脚刚跨进厅中,他立马失声喊了起来:“哎哟!王爷呀!不得了啦!”
云遮阳也弄不清原因,眉头一皱,显然不是好事。“洪大人别急,究竟何事叫你如此慌张?”他问道。
洪福宽比着手势。“第八个啦!”
云遮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七天八个!”洪福宽忿恨难消,像上了谁的当似的。“这家伙都不按套路出牌啦!”
一句话,云遮阳就把事情听明白了,然后,他也只能无可挽回似的吐出一口长气。
这次遭遇不测的是个女孩子,九岁,乃城东杀猪匠老马的闺女。
老马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都跟着他学杀猪,唯独把这小女儿宠成了掌上明珠。
一个杀猪屠狗之辈,也不懂什么管教,弄得女儿比儿子还淘气,胆子贼大。
他三哥年岁小,学杀猪晚,有时候一刀下去没使利索,猪脖子冒着血,四脚乱踢,连声哀嚎。他三哥一下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她却一把从她三哥手中抄过杀猪刀,扑上去对着猪一顿乱捅,可都不在要害上。结果,猪吃了疼,死命反抗,挣脱众人的束缚,满院子追着人报仇。最后奄奄一息,躺地上不动弹,猪血白白撒了一地,不够人家灌血肠了。她爹却不骂她,反手给他三哥一耳雷子:“你个夯货,躺着叫你干你都干不死,你能干啥!”
府衙内,云遮阳一进当院,老马正掂着杀猪刀,站在女儿的尸体旁边发恨,要给女儿报仇。
老马咬着牙:“管他妈是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三儿子在旁愣头愣脑的劝:“爹,不关神佛的事。”
老马登时给了老三一耳雷子:“你个狗日的,神佛重要,还是你妹重要?”
忽然又想起来:“要不是你带她出去,她会死?”
于是犯了浑:“我看,就是你小子使的坏,故意把你妹子给害了!”
说着说着,竟然要拿杀猪刀捅儿子,吓得老三一个劲儿在院里乱跑,他一个劲儿在后面乱追。
众人见他越说越不讲道理,还敢在衙门里、王驾千岁面前公然行凶,哪里容得!
“岂有此理,来人!把他乱棒打出去!”
洪大人一声令下如山倒,旁边十来个衙役闻风而动,水火无情棍劈头盖脸就朝老马招呼。老马单刀难斗群棍,迅速败下阵来,最后让衙役们揍了个抱头鼠窜。
三个儿子没让走,留下答话。
小女孩的尸体已然成了一捆干柴枯草,这时候,仵作把死因说了,与前面七个一样,血尽而亡。
云遮阳:“你们哥仨儿最后见她是在什么时候?”
老大老二说了一遍,最后又都推到了老三身上。
先前,从杀猪匠老马口中得知,这小女孩之所以遭遇不测,与她三哥貌似有着不小的瓜葛。
云遮阳:“是你带你妹子出的门?”
老三本来就有些呆愣,经他爹一通追杀,更呆愣了:“啥?”
云遮阳一侧身:“洪大人,弄口水给他压压惊。”
等老三喝了口咽茶,被苦涩劲儿激了一把,才缓过点神来。
云遮阳又把前话问了一遍。
老三咽咽唾沫:“早上吃过早饭,她非跟我去城南老曾家杀猪,我担心她又给我添乱,便把她诓到东外城的“五福庙”,骗她说我去拉泡屎,然后趁机会就把她给闪了。没想到……”说罢,愣三儿竟自哭了起来。“她是我妹,又不是我仇家,再坏事,我能平白害她吗?”众人鼻子也是一酸,倒不是为死去的女娃,而是没想到,这么个傻小子,竟也背负了这么大的委屈。
“五福庙?”云遮阳心中一动,望向洪大人。因为刚才仵作告诉他,尸体是在城西巷子发现的。这是否说明,五福庙很有可能就是那吸血魔鬼的藏身之处呢?
很可惜,洪大人似乎也不大清楚这庙是个什么情况。
“那庙都快荒了,平日里,压根就没人去。”仵作老头儿再次替洪大人解了围。
“对!没错!”洪福宽立马跟进,后来居上。“是这么回事!”
略微沉吟片刻,云遮阳貌似拿定了注意。“阿多!”五福庙的荒败境况,使云遮阳愈加觉得自己恐怕没有猜错。“把弟兄们召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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