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去?”箫十三君笑着问,但明显没有什么信心。
金蛇禅师闭目合掌:“阿弥陀佛!侯爷何必强求呢!”
箫十三君脸上的笑容逐渐僵化。“那,我可就要动手请了。”言罢,连空气似乎也都跟着僵硬了。
和尚没回答。
一时间,整间屋子似乎都在向下坠落,一种令人隐隐不安的沉默,像棉被似的将人心紧裹起来,杀气从两人之间向四周蔓延,严丝合缝的编织进了每一丝空气当中。山林间,夜风趁着暴风雨前的宁静,正毫无克制的鬼哭狼嚎。
没有风吹进来,蜡烛却灭了,它已燃尽!
两人用最快的反应去适应屋里陡然坠下的黑暗,但明显,箫十三君更快,因为他更年轻。所谓“拳怕少壮”;世间再高明的武艺,也敌不过岁月呀!
黑暗中,金蛇禅师只见眼前黑影的下面一动,一阵恶风迎面扑来,他登时立掌为刀,看都不看一眼,就向前劈去。竹片编织的斗笠在黑暗中被掌缘一切为二,而在它分射两面的同时,箫十三君的脚尖,也到了金蛇禅师的下巴颏前面,眼看就要戳进位于咽喉位置的“廉泉”穴上。这是阴阳候的成名绝技——“夺命鸳鸯连环脚”;几十年里,死在这一双脚下的成名人物,没有两百,也有一百八!
金蛇禅师心知,这一脚要叫对方给点上,自己当场就得玩完。不外乎别的,两人的身份和能耐都太高,太大,一动手,那就全是死口的,真个碰上就死,挨着就亡。别看龙蛇榜上金蛇禅师排第二,阴阳候排第四,其实两人差得不多,非要说差多少,也就差那么一根头发丝儿,最多两根!但就这点差距,在他俩这个境界来说,想再赶上,也是万难。
就在阴阳候那脚尖要点上还没点上的时候,只见金蛇禅师一个“黄龙大转身”,咻一下,不但避过了对方的连环脚,还顺势转到了对方身后。别看他平日里是个蔫不拉几,慈眉善目的出家人,真要动了杀心,那手底下也是没见过喘气儿的。趁着对方背对自己,空门开大之际,金蛇禅师也不客气,抬右胳膊就是一记“灵蛇出洞”,五个手指头一并,跟个蛇脑袋相似,同时运上一口真气,只听嘴里发出丝丝的声音,真跟蛇吐信子差不多,冒出股使人头皮发麻的寒意劲儿,手腕一摆,电光火石般就朝对方后腰眼啄去。
知道金蛇禅师反手攻来,箫十三君不等身子落地,连忙用脚一蹬墙壁,在空中借势一拧身,飞着绕到旁边,躲过对方一招“灵蛇出洞”。同时,他的“夺名鸳鸯连环脚”可也厉害,先前一脚蹬空,眼下跟着又是一脚踢向金蛇禅师右边的太阳穴。金蛇禅师一低头,躲过一脚,立马顺势还以一记扫堂腿,却也被箫十三君跳起来利落的躲过。
大概是嫌屋子太窄,施展不开,阴阳候借机一纵身,蹦到了屋外的天井当院。金蛇禅师跟着也蹿到了屋外。
两人这时在院中相对一站,只见四外夜色沉沉,风掀林海,无边的墨色苍穹上繁星点点,挂着一轮微微泛黄的下弦月,相隔不远的“天殇”异景,亦自神秘莫测,对这普天之下的一切静静的冷眼旁观。
“看来禅师的伤势已然无碍,箫某倒真该祝贺禅师一番才是。”他没想到金蛇禅师年近古稀,身体却恢复得这么快。原本认为这一趟来,虽然棘手,但仗着严密的部署和充足的准备,说十拿九稳,倒也算不上言过其实。可眼下,经过一番交手,金蛇禅师所表现出来的气势、反应,跟没受伤的时候几乎完全一样,于是,他心里可就打起了鼓。
“有劳侯爷挂念,平僧谢过了。”和尚确实挺客气,说完,还冲对方施了一礼。“侯爷该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既然如此,倒不如都请出来,也好让平僧一睹诸位的风采。”
“哈哈!没想到禅师这么好客,”阴阳候道,“那你们都出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房顶上、墙后头、门外面,“呼呼”连着跳进来几个人影,待走近了这么一看,好嘛,东西南北中,如山寺五大神捕,一水儿全到齐了。
北云刑狱司“如山寺”,除去当家的“阴阳候”箫十三君之外,最厉害的,就数眼前这五个人了。分别是东道神捕——飞血;西路神捕——吞心;南面神捕——画皮;北方神捕——锁骨;而五人当中能耐最大的,就是中都神捕——右凤——纳兰红。
见到这阵势,金蛇禅师没露出一点慌乱,反而微微一笑,竟朝着中都神捕“右凤“纳兰红施了一礼。“阿弥陀佛,贫僧给郡主见礼了!”
北云朝廷里边,不论文武,鲜有没听过纳兰郡主威名的。她爹是已然过世的八贤王,跟老皇上的爹是亲弟兄,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要论起来,白帝云九霄得叫她一声堂姑妈!“禅师不必客气!”右凤纳兰红回了句客气话。她穿了一件火红的衣裳,扎着剑袖,在夜色下暗沉如血,瓜子脸,皮肤很白,没戴簪环首饰,看起来就是一个清清爽爽,亭亭玉立,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可谁能想得到呢,她是老亲王最小的女儿,是皇帝的堂姑妈,更是位列龙蛇榜上第六位的武林高手!啥叫人不可貌相,这就叫人不可貌相!
“为了贫僧一把朽骨,侯爷值当把家底儿都掏出来吗?”
“嗐!除了禅师您,别人,萧某也犯不着张罗这么一大桌不是!”
大面上跟朋友似的,还挺热乎,心里面早就已经刀刀见红了。
“禅师,你看既然孩子们都来了,那么就请您帮忙瞧上两眼,指点指点,看看他们够不够块材料!”箫十三君把话说得很体面,可眼下之意,就是要一起揍你光杆老哥一个人。说话间,他朝五人递了个眼色,五人立马对应箫十三君所站方位,连成“六合”阵势,将金蛇禅师围困在了当中,分别踩住和尚前后左右的六方位置,封住了其进退之道。
五个人一动,场上这一番变化,金蛇禅师哪有不明白的道理。风风雨雨几十年,他虽然一向待人和和气气,可说到底,真就没怵过谁。再大的场面,再凶的阵仗,金蛇禅师也蹚过不知多少回。“侯爷客气,贫僧这两下哪里拿得出手去,又如何够资格指点别人呢!”他十分淡定的答道。
“哈哈,行了!禅师,我是真服了您嘞!”见阵势成型,箫十三君认为是时候了。“我说孩子们,别”卖不了的竹竿——戳着呀!还不上去求禅师点拨点拨!”
一声令下如山倒,只见东西南北四路神捕同时一动,抬腿的抬腿,出拳的出拳、举掌的举掌、伸爪的伸爪,朝着金蛇禅师前后左右一发儿攻去。四人都是龙蛇榜上有名的人物,身手那够多快,眨眼就到了和尚近前。
观定四人分别对准自己的上中下三路,以夹击之势杀到,金蛇禅师不慌不忙,电光火石之间,他气沉丹田,较动一口“三昧真元气”,身子一抖,立刻滴溜溜原地转起圈来,跟个猛然转动的大陀螺相似,紧接着就听见,啪啪啪啪,连着四声,一口气竟把同时杀来的四大神捕旋了出去。
四人身在半空,也是一惊,心说金蛇禅师可真不是浪得虚名。这四人也不简单,不等自己被抛出墙外,忙把身子一拧,横着在空中翻了几圈,心头一稳,安然落地。仔细一瞧,四人整个叫人家调了一番位置,这个站到那个的位置上,那个又站到这个的位置来,全乱了套。
“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没出息劲儿,平时吹起牛来这个宰八个,那个杀一群,这会儿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吧!”箫十三君嬉皮笑脸,对着四人冷嘲热讽一通。“小红,这回你也上,可别光站着瞧,不然待会儿你就到墙外面捞他们几个去!”言罢,一使眼色,四人又上了。
吃过一回亏,知道金蛇禅师的厉害,四人哪敢再大意,分别使出全力,威势可就跟之前完全不同了。
金蛇禅师何等心明眼亮,不等四人攻到,他便抢先朝空中一跃,躲过了这一击。但这时,脑瓜上面忽然阴影盖顶,知道是纳兰红杀到。忙把身子向后一翻,人在半空中一下倒立,来了个“瘸仙倒挂下天梯”,一脚当空朝纳兰红蹬去。
纳兰红出掌接架,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玉掌刚接上对方脚底板,身子立马被蹬得向后翻滚,但她绝非寻常人物,脸上神色不见一点慌乱,任凭身子在空中翻了几下,顺势一飘,稳稳当当落在地面上。
下方,四人一击未中,身子顺势从互相之间交叉而过,不等完全过去,四人忽然伸手,互相拽住对方,一攒劲,改变姿势和方向,也来了一个“瘸仙倒挂”,但不是下天梯,而是上天梯。同时,四个人互相一扯肩膀头,身子螺旋飞转,四条腿登时以刁钻的攻势,蹬向了空中的金蛇禅师。
这一番接二连三的纵横合击,可见四人心意相通,十分默契,伸手抬足,也有其独到之处,即便金蛇禅师也兀自在心中暗暗称许:罢了罢了,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心里面夸归夸,手上可不见得要容让分毫。四个人,四条腿,打着旋,冲天戳来。一瞧四人纷纷朝左面打转,金蛇禅师连忙把右手大拇哥一撅,经脉之中的内力陡然运转,随即带动身子朝右旋转,脸朝下,张开双臂,来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意思是,你转着打我,我就转着打你,看谁把谁转趴下。果然,双方一挨上,啪啪啪啪,又是四记闷响,只见和尚两手一晃,登时将四条腿分开,身子一下钻进四人当中。
“不好!”见状,箫十三君慌了心神,“小红!”身子一纵,冲向四人。不等话音落地,纳兰红利箭似的,跟着跃身上前,竟不慢阴阳候分毫。
几乎同时,只听场中四人闷哼一声,接着,像一朵花开了似的,四个人往四外一翻,跟着就飞了出去。
幸亏阴阳候见势不妙,飞身赶到,忙伸手一边抱住一个,另外俩也被纳兰红接住。等放到地上一瞧,四人口洽鲜血,站都站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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