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南醉生似笑非笑的缓缓瞥了跪伏在地的夏晚一眼。
这个目光,可是一个危险至极的信号。
皇贵妃见况难掩紧张的凝视着似笑非笑的南醉生,生怕夏晚的清高孤傲会惹得对方不悦,从而将夏晚剥夺财物后逐出宫外,那样的话,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这个夏晚!
真是令她心惊胆战的吊了块大石头悬在心口。
俏丽明媚的姿容上难掩紧张畏惧之色,夏晚敛眉垂首,恭敬至极的跪伏在地,言辞间十分婉转舒心,显然是刻意想讨南醉生的欢心:“回禀南大小姐,奴婢只是一时高兴之下,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如果南大小姐不喜欢奴婢这样,奴婢日后定会努力改正,绝不会再露出愚蠢呆笨的模样来。”
如此讨喜的言辞,若是别的皇妃殿下们听了,定然是满心欢喜的。
哪位主子不喜欢既聪明,却又不是很聪明的奴婢呢?只有像夏晚这样虽然美丽聪慧,但是清高率直的人才好真正掌控在手心里。
若是过于聪慧,难免日后会反噬到自己。心腹女侍若是用好了便是一把尚方宝剑,若是用不好……则是一把锋芒难掩的双刃剑。
但凡是皇宫里高贵尊华的主子们,没有一个会喜欢奴婢过于聪明,因为过于聪明的奴婢会让人感到恐慌,会让人感到不安。只有像夏晚这样既聪慧又率直的藏不住心事的人,才好便于掌控。
精雕细刻的孔雀金冠流淌着耀目的浮光掠影,一直静观好戏的皇贵妃见到眼前这一幕,以及听闻夏晚所说的言辞后,微勾起娇艳欲滴的唇瓣。
她相信,即便眼前这名南大小姐依旧摆出一副面若寒霜的模样,但是内心里肯定已经暗自承认夏晚作为自己贴身女侍的身份了。
原因无他,且很简单。
率直的人,很好掌控。
思虑至此,皇贵妃优雅至极的浅浅垂眸,涂抹着瑰丽艳红的指甲闪烁着莹润无瑕的光彩。她抬起玉臂悠然拂过一缕散落的墨发,唇畔处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郁蓝色的天幕逐渐由深至浅,淡金碎光化为点点朦胧唯美的光晕,浮沉不定的氤氲在暖阳耀辉里。曲径流水流淌着潺潺清越且空灵澄澈的声响,繁茂幽暗的樱花树影婆娑摇曳在汉白玉堆砌而成的八角凉亭上。
樱花树影不是真的樱花树影,所谓的樱花不过是樱花玛瑙所精雕细刻而成的假花,然后镶嵌在编织精巧的碧色丝绦上,丝绦上还点缀着同样碧色的樱叶。
樱花玛瑙并不是什么珍贵难得的品种,相反,就算成色极好的樱花玛瑙,价值同镶嵌着极品帝王绿翡翠的绸缎宫花相比,连碎裂的翡翠晶石都买不起。
这样形容或许过于夸张,但是事实确实如此。
点缀在碧色丝绦上的樱叶乃是用岫岩玉雕刻而成,岫岩玉虽说是比较有名的玉种,但是也不过尔尔罢了。成色极好的岫岩玉价值,也不过上万。同细腻绵柔的羊脂白玉等名贵玉种相比,逊色的不止一筹。
澄澈潋滟的墨眸里清晰倒映出婆娑摇曳的樱花树影,南醉生抬眸浅浅扫了一眼距离最近的玉石樱花以及樱叶。
樱叶是薄薄的一片岫岩玉打磨而成,其中遍布棉絮斑点等杂质,还有冰裂纹的残缺。可见樱国皇室虽然注重华丽,但是却不过分注重奢侈。
虽然眼前这颗姿态优美,枝叶繁茂的樱花树上点缀着许多樱花玛瑙以及岫岩玉雕琢而成的假花假叶,但是在如今樱花早已凋零成泥的时节里,能看见用如此普遍材料精雕细刻而成的樱花,实在是一种赏心悦目的感受。
端坐汉白玉石凳上的少女美好的宛若一幅画卷,装饰在她玉腕上的柔白长纱迤逦飞舞在和煦暖风里,将她衬托的愈发不食人间烟火,仿若九霄云外的仙子般清丽脱俗。
皇贵妃抬眸静静凝视着南醉生华美至极的容颜,心中此刻不免感慨。
如此风华绝代的人物,又有着与生俱来的尊贵身份,实乃苍天真正宠爱的孩子。
因为她享有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文书和夏晚两人亦是同样如此想到。她们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南醉生仙姿国色的容颜,当真是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也不知道这样神仙似的人物,究竟是何许人才能般配的上?
一时间,亭内众人皆是被南醉生出尘脱俗的模样惊艳的暗自心中感慨。且不说他们心中到底思量几何,对于如今的南醉生而言,唯有把眼前这场戏好好演下去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宛若梨花堆砌的雪肤玉颜浸染在淡金碎光里,南醉生垂下纤浓的睫羽,澄澈潋滟的墨眸里流淌着清光碎影:“唉,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麻烦了。我虽然不像皇贵妃殿下那样在意女侍的才能,但若是侍奉身侧的女侍心不甘情不愿,且暗自对我怀恨在心的话,我可是万万不敢留的。”
言及此处,她清浅如水的目光缓缓流落至跪伏在地的夏晚身上,言辞间意味深长极了,却又显而易见至极。
“南大小姐……”夏晚闻言默默抖了抖跪伏在地的身躯,只见她抬眸楚楚可怜的望向悠然娴雅的南醉生,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还未诉说完全的言辞骤然被南醉生打断。
“嘘———”一根纤长莹润的玉指轻轻竖立在南醉生淡红色的唇瓣上,她垂下纤浓的睫羽,似笑非笑的低眸凝视着夏晚俏丽明媚的姿容。
墨羽长发丝丝缕缕的迤逦垂落在柔白纱裙上,她紧盯着夏晚略微红肿的眼眶,一字一顿,柔声说道:“毕竟我不是驯兽师。”
我不是驯兽师。
这句话带给夏晚的冲击力不亚于一颗原子弹,亦或者彗星撞地球。
这是一句充满着极端蔑视,极端侮辱,以及诋毁人格的言辞。
但是神奇的是,当它从南醉生的口中流露而出时,偏偏不让人感觉屈辱憎恶,反而感觉有一种被国王夸奖赞赏的荣誉感,以及流淌在心底的———那诡异微妙的满足感。
这真的太奇怪了。
难道自己是个抖M?
不,绝对不可能!夏晚赶紧反驳掉心中蓦然冒出的这个想法。
虽然知道如今是在演戏,但是南醉生的演技实在是炉火纯青……不,应该说是自然至极!演戏的最高境界不外乎身临其境,而眼前的南醉生显然已领悟到演戏的精髓。
而且———
这演技,简直吊爆了!
莫说夏晚此刻被南醉生嚣张霸气的模样惊呆住,就连垂首恭立在旁侧的文书闻言,都瞬间不敢置信的抬眸凝视着此刻嚣张霸道,却又凌厉靡艳的模样。
莫说夏晚以及文书这两名女侍了,就连优雅端坐在汉白玉石凳上的皇贵妃闻言,亦是不敢置信地抬眸望向南醉生。
不为别的,就为南醉生此刻嚣张至极,又靡丽至极的模样。
的的确确,真真正正的———吊爆了!
夏晚敏感捕捉到南醉生眼中转瞬即逝的关怀之色,她了然的轻轻眨眼,示意对方自己明白。虽然南醉生的言辞的确十分犀利伤人,但是却是取信于皇贵妃殿下最好的一句利刃。
“南大小姐,奴婢,奴婢……”夏晚瞬间戏精附身,只见她委屈至极的眨着一双泪水朦胧的美眸,楚楚可怜的凝视着面前的南醉生。
一滴一滴晶莹澄澈的泪珠自眼角滑落,夏晚一边轻轻哽咽着,一边极尽真挚的款款说道:“不管南大小姐怎样想奴婢,奴婢日后都不会背叛南大小姐,伤害南大小姐的。哪怕您不要奴婢了,奴婢也永远记得您的恩情。”
话音未落,文书暗自在心底为夏晚举了一个大拇指。
这演技,这眼泪,这言辞,必须怒点六百六十六个赞!
这马屁拍的,真是绝了。
皇贵妃亦是难掩惊讶的抬眸,仿佛现在才刚刚认识夏晚一般惊讶不已的凝视着对方。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实在太了解夏晚这个人了。
夏晚清高,孤傲,冰冷。
虽然姿容俏丽明媚,但是却并不像其他高阶女官那样,仗着有几分姿色便刻意招蜂引蝶,反而是洁身自好,清冷孤傲至极的拒绝了许多侍卫们的爱慕追求。
樱国皇宫内虽然礼法森严,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以及日渐开放,皇宫内允许女侍与侍卫相互表达好感爱慕,但是不允许私底下做出秽乱宫闱之事。
浅显的爱慕追求可以,但若是想要更进一步,对不起,除非偷偷摸摸的不被人发现,否则若是鸳鸯交颈,活色生香的时候被别人发现举报了,那么好日子就到头了。
轻者被剥夺财物亦或者逐出宫外,重者被直接抹杀。
夏晚就是这样一名清冷孤傲的女子,否则皇贵妃当日也不会想出让几名侍卫玷污她名誉这样阴损狠毒的办法。
清冷孤傲的女子很难对付,更很难用金银珠宝,权势地位来引诱蛊惑,所以对付夏晚最好的方法,便是直接败坏了她的名节声誉,然后将她淫丨荡不堪的一幕幕画面尽数掌握在手心里。
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时无刻的不在狠狠扼住咽喉。
浮光耀目的金蝶步摇斜斜挽在束发的孔雀金冠里,华丽垂坠的金丝流苏浅浅拂过皇贵妃美艳绝伦的侧颜:“南大小姐,虽然夏晚愚笨呆滞了些,人也不够机灵,但是看在她对你还算真挚忠心的份儿上,您就宽恕她这一回吧。横竖不过一名奴婢,您贵为大小姐之尊,又何必同一名奴婢置气呢?”
同一名奴婢置气?
我有同一名奴婢置气吗?南醉生闻言目光微动,心中感到十分好笑的想到。
唉,看来这名皇贵妃殿下,已然是十分相信自己和夏晚的演技了。这样也好,省去了她许多矫揉造作的麻烦,总这样欲拒还迎的吊着皇贵妃,别说她自己了,恐怕就连皇贵妃殿下也感觉十分不爽利吧?
嗯,还是要赶紧咬钩,速战速决才是。
纤浓的睫羽边缘浸染着一层淡金碎光,南醉生笑意清浅的垂下波光潋滟的美眸,声线清灵柔婉:“既然皇贵妃殿下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再过多计较。
仙姿国色的容颜宛若一株徐徐盛开的牡丹花般靡丽惊艳,南醉生伸出手在半空中虚扶了夏晚一把,缓缓说道:“夏晚,文书,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的贴身女侍了。既然做了我的贴身女侍,便断然容不得粗心懈怠,更容不得三心二意。你们可明白我的意思?”
三心二意……
这个措辞十分意味深长。
夏晚与文书两人闻言面面相觑,彼此间快速交换一个眼色后,十分配合且上道的再次屈膝下跪,异口同声的说道:“奴婢遵命,奴婢拜见南大小姐。”
“嗯,起来吧。”南醉生下颚轻点,说话间难免觉得口干舌燥,于是她端起搁置在汉白玉石桌上的白玉盏,优雅至极的垂首轻抿了几口芙蓉花露。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十分拉仇恨值的行为。
这一点端看皇贵妃此刻的神色便知。
氤氲着浅浅淡粉的芙蓉花露微微荡漾在莹润无瑕的白玉盏内,皇贵妃抬眸目光晦暗不明的凝视着正垂首轻抿芙蓉花露的南醉生,只感觉苦苦压抑在胸膛处的怒火几欲焚穿胸膛。
不过是仗着有一个好出身罢了,外加一副狐媚妖惑的相貌,有什么好狂妄嚣张的!
若是南醉生知晓皇贵妃殿下心中此刻的愤怒吐槽,脑袋上恐怕会冒出许多问号。
???
狂妄嚣张,她有吗?
不,她没有。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皇贵妃殿下艳羡嫉恨之下的臆想罢了。千万不要小看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它足以将一名聪慧的女子玷污成浸染浓重欲望的深渊恶魔。
垂坠着金丝流苏的金蝶步摇微微颤抖在孔雀金冠右侧,皇贵妃浅浅舒展开描绘的精致浓艳的眉目,声线低柔魅惑至极:“南大小姐,虽然本宫之前赠予你的那些绸缎宫花,被文书这个贱婢摔坏了,但是本宫还有其他的宝物赠予你,作为我们今日的见面礼。”
话音未落,她轻轻拍了三下掌心,清脆的拍击声悠然回荡在凉亭内,随着第二下掌声的起落,由十名女侍组成的一列队伍翩然而至在汉白玉凉亭外。
南醉生缓缓抬眸望去,只见这十名女侍中,每一个人都双手捧着金色丝绸为底,另外笼罩刺绣孔雀金纹垂坠同色冰丝流苏的锦盖。
想来应该是一些金银珠玉,锦衣华服之类。
到底是出身于世家望族里的嫡出大小姐,再加上同样高贵尊华的母亲云鸾的亲自悉心教导,以及权势滔天的父亲南征的宠爱呵护,南醉生仅需浅浅扫上一眼,便能从笼罩金色托盘上的冰丝流苏锦盖上凹凸起的形状痕迹,分辨出底下到底是些何物。
是些何物?
不过是些俗物罢了。
皇贵妃殿下这是看见自己咬钩了,为了稳住自己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吃吗?思虑至此,南醉生微微勾起淡红色的唇瓣,似笑非笑的缓缓垂眸。
只见由十名女侍组成的一列队伍横向且间距相同的分散开来。女侍们之间的距离都正正好好的把握在二十厘米左右的长度上,可见是受过严格的训练。
端看这些女侍们敛眉垂首,却又吐气如兰,气质清幽的模样,南醉生饶有兴致的微微挑起远山黛眉。
原因无它,只因她认出眼前这列队伍,分明是樱国的皇帝陛下刻意豢养……不,应该是精心调丨教的宫廷舞姬。
这就奇了,若是皇贵妃殿下真想赠予些她什么宝物,直接吩咐身侧的女侍取来便是,又何故特意寻来这些气质卓越的美丽舞姬,命令她们手捧托盘将宝物递往自己眼前呢?
难道……这又是一个圈套?
纤浓睫羽微微垂落,南醉生不动声色的勾起唇角,内心只感觉期待极了。
十分期待。
气质卓越的美丽舞姬们皆是穿着宫内三等女侍的柔白色宫裙。莫说裙摆袖口处,便是连垂坠着流苏的束腰锦带上,亦是没有任何刺绣装点的繁丽花纹。而且这些舞姬们的长发亦是挽成简单的半披肩发饰,束起的半部分长发挽成圆环的式样,并斜斜插着一支水晶流苏簪子。
这副装扮,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南醉生见况却是勾唇冷冷一笑。
能不眼熟吗?这些美丽舞姬们打扮的模样,分明像极了自己今日的装束。
虽然舞姬们身着的三等女侍柔白宫裙是普通的染色棉麻料子,并没有南醉生柔纱长裙的翩跹飘逸,但是样式以及垂坠流苏的束腰锦带,分明是十成十的按照南醉生打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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