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才子的聚会就变成朝会,年轻的举子们纷纷起立,为年长的臣子让出位置,宋衿的位置被宋肇取代,他心中事尚未来得及彻底遮掩,宋肇精明如狐,又熟知自己儿子秉性,如何会看不出有异样?但本身这个时候就不是多说废话的时间,他只来得及投入一瞥警醒的目光。
“烛照哥哥。”
因为沈馥的缘故,所以宋衿得以脱离所有士子,独自进入后宫去见沈馥,鹿鸣宴已经匆忙落幕,沈馥在宫中的时间也走到末尾,宋衿见到她的时候,金鳞跃于碧波,春花压低枝桠,而他心中的丽人,卸冠散发独坐窗前,眼波似水,盈盈盛辉,那些横亘在他心田的隔阂,骤然烟消云散,他看着她,无意义的笑出声来。
还有什么不甘呢?她始终将他当做她的烛照哥哥,他们始终有着割不开的血脉,哪怕人生百代,沧海桑田,血脉这条线,永生不会改变,这是独属于他宋衿的、跟眼前人粉牵绊,不论是宥民,还是那位西域来的殿下,都不可能拥有的珍贵事物。
“没什么事,陆肆娘出逃,你出宫后小心点,得空我去看你,沈家…沈家的事你自己多注意。”
淡淡薄红晕开在他面颊,好似酒劲上脸,但他视线却温暖至极,缓慢的嘱咐着这些事,然而今天注定不是平静的日子,宋衿还想在沈馥出宫前说说事情嘱咐嘱咐,坤宁宫却骤然起火,分明是白日,火焰却如凤凰尾羽灼灼而生,沈馥熟悉的香气冲天而起,上好的柏芝木化作尘埃与灰烬,历朝历代,为后者苦心孤诣收藏珍重的器具在火中悲鸣,如凤低泣,火光烧红半边天,宫人步履匆匆的,惊破春鸟。
当乱象出现的时候,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深度不清楚陆肆娘的叛逃与坤宁宫的火有甚么关系,但在离宫车轿中端坐着的她,却敏感的察觉到,这场精致而连绵的叛乱,是杆锋锐长枪,枪尖所向,是她的心窝。
“大姑娘到家了!”
沈家人一如既往的争权夺利且好面子,护花铃叮铃叮铃的响着,沈馥被宫中派来送行的宫人搀扶着下车,看见这群她既陌生又熟悉的人:姜后倒台有些日子,周芸应当吃苦不少,阴郁许多,反观携宁,春风得意,似是不久就有喜事。
而齐姨娘……
沈馥的视线着重在齐姨娘身上飘过,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如柳枝般瑟瑟,不惹人注目的向沈琛身后闪躲,这两人立在一处,倒真应和妾如蒲柳,君似磐石这八字,此情此景落在沈馥眼里,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但在宫中几次有惊无险的经历,沈馥几乎不需要花什么心思,就能确定齐姨娘多半是又做了墙头草,否则,她怕什么呢?
然而这些想法并没有被沈馥宣之于口,她只是走到周芸面前,按沈家嫡女的身份恭恭敬敬向周芸,向沈老夫人乃至沈琛行礼:“藏珠见过母亲,父亲,祖母,入宫这些日子,是藏珠不孝,连累沈家。”
其实说起来沈家真正被她牵连的只有中秋那回,其他时候多数打着她的名头作威作福,这种事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更何况看看周芸沈琛等人身上光鲜亮丽不少的衣裳就能清清楚楚,而沈馥这么说,自然也是看准沈琛那要面子的性格,一番话下来,当真是把个沈琛说的神清气爽眉开眼笑的,他正要开口宽慰宽慰沈馥,又觉得自己说到底是男人,不好问后宅的事,登时就递眼神给周芸。
周芸这些日子在后宅可算吃尽苦头,姜后倒台,她可是没少受沈老夫人的白眼,莫说沈琛的宠爱,就是这沈家的公中银子,都分出不少给携宁管着,如今沈琛有求于她,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抓巧卖乖讨好沈琛的机会,捏着手中的帕子就要同沈馥说话:“大姑娘…”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沈馥就好似没看见她般,满脸堆笑的去看沈老夫人,轻飘飘说的话差点没吓死齐姨娘,更是令个携宁恨得咬牙切齿:“祖母,孙女出宫前,淑妃娘娘同我说,马上也是要嫁人的姑娘家,问我管过中馈的事没有,我当时记得母亲答应教我,便也就如实回禀,如今携宁姑姑入府,身份尊贵,这中馈,是母亲教我呢,还是携宁姑姑来?说起来,齐姨娘,你快来,见见软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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