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邀月楼,在下是楼主,可也不是在下开的。公子若是执意不走,在下便要叫人来了。”中年人没有要跟柳梦妍商量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将柳梦妍赶出去。
柳梦妍不免一头雾水,既然这中年人说要喊人,想来也没有骗她,真是这邀月楼的楼主。可她还是头一次来这边的雅间,这么短的时间里,还能得罪到这邀月楼真正主人的头上?
这也令柳梦妍不免想起她先前在第十一层廊道上看到的那名少年,若是那名少年就是这邀月楼真正的主人,那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柳梦妍立即起身,朝着廊道的尽头走去,她还记得那名少年进了哪间雅间。
中年人见柳梦妍出了雅间,本以为柳梦妍识趣地走了,等他走出雅间时,柳梦妍已经冲进了轮椅少年的雅间里。
那少年就坐在窗边,微风从窗外吹进来,雅间中的垂挂之物轻轻颤动,屋子里安静得只剩细微的摩擦声,这少年坐成了静物。
“是你让那人将我从第十一层赶出去的?”柳梦妍语气还算平静,走到这少年边上的凳子坐下。
“在下又不认得你,为何要做那种事?”少年头都未曾回,便答道。
“你知道我是谁,我才算不认得你。”
“在下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将你从这第十一层除名,你来在下这里质问,也只是白费力气。”少年的声音一如他的容貌给人的感觉一样,清清冷冷的,虚弱无力的。
“我倒是好奇,你是靠什么登上第十一层的?”说到这里,柳梦妍已经差不多信了这少年的话,这少年就是给人一种不屑于撒谎的感觉。
“你可以,在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少年依旧不给柳梦妍一个答案。
“我看你行动不便,身带重疾,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你年纪又小,要有资格进这第十一层的话,若不是靠的才华,就是靠的家族的庇荫。可若是后者,我就更好奇你与邀月楼真正主人的关系了。”柳梦妍的话可谓是毫不留情地揭了少年的短处。
这少年短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一看便知他这副糟糕的模样已经很久了,想必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还不至于听不得她这番话。
果然听完柳梦妍的话,少年面色波澜不惊,就跟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都不是。”少年道。
这个回答使柳梦妍惊讶,除了这两种可能,剩下只能是这少年身份非凡,不是靳彦这样靠皇子名头,而该是像靳如瑜这样真正的权势滔天。
可这少年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那种本事的,她也想不出这天圣朝有哪个地位不凡的人是个病秧子。
“你是大夫?”
本以为这少年不会再说话,忽然听得这少年主动开口,柳梦妍差点以为是自己幻听。
“是。不过你这样子,不是大夫也能看出你身体有多不好。而且,这都快入冬了,吹冷风只会让你死得更快。”话是这么说,柳梦妍也并没有去关窗子,这都是这少年的事,他们不熟,她擅自帮他关个窗,没准还会遭嫌弃。
“替在下关了吧。”少年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总算正眼看了柳梦妍一眼。
柳梦妍一愣,这少年乐意让她帮忙,真是难得。
同样短命,但这少年跟靳祸真的不太一样,这少年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死去一样,好歹靳祸看起来还没有这么脆弱。性子更是截然不同,这少年活得高傲清冷,更像靳如瑜。
柳梦妍起身替少年关了窗,转身之际,碰掉了桌上的茶杯盖。
少年俯身捡,柳梦妍见他捡得吃力,赶紧蹲下身子帮忙,顺势撞了一下少年的手腕。
少年似有所察,看了她一眼。
起身之际,柳梦妍一边将杯盖放好,一边开口道:“两年吧,如果好好注意身体的话。”
少年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收了收,面色倒是淡然。
“两年也好,两日也好,所差无几。”少年淡淡地开口道。
“你死了,没有人会为你落泪吗?”靳祸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做出这番对尘世毫无留恋的模样过,或许是有那么一些人活着不如死了,可她看眼前这少年,轻易死去倒是让人觉得惋惜。
“没有。”少年答得平静。
“那有人想让你赶紧死吗?”柳梦妍又问。
“有很多。”少年依旧答得平静。
“那你就甘心让那些盼着你死的人称心如意?”活着不需要太多理由,就算只有一个也够,她能想到的理由有很多,可这少年一个都想不到。
“在下从不在意不喜在下的人,为何要因为那种人影响自己的情绪?”少年道。
瞧这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生无可恋的模样,柳梦妍个喉咙卡了刺似的淡疼。又不是活腻了,少活两年不在乎,英年早逝总是令人感慨的。
“你这才几岁,别说得跟什么都已经看开了一样。少年人,怎么可以没点情绪。这凡尘必定还有你留恋的地方,不然你就不是不在乎生死,而会选择了结自己的性命。”
“姑娘此言差矣,在下之所以没有自我了结,是因为觉得自我了结的都是懦夫。在下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并非懦夫。”少年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不是在跟柳梦妍争辩,只能算是很给面子地应上几句,没有直接无视她。
“如果你的身体健康,你还会抱有这种是死是活无所谓的想法吗?”
“在下不知。”
“我怎么在你这里说了那么多,我可还得去找将我逐出第十一层的人,先走一步了。”柳梦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立即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一时半会儿她也不可能改变这少年的想法,自然不好再继续浪费时间。“
“姑娘,在下虽然不是这邀月楼的主人,但是也确实知道这邀月楼的真正主人是谁。”
柳梦妍才刚转身要走,少年却又忽然开口道。
柳梦妍自然停下了脚步,“你愿意告诉我?”
这少年会知道邀月楼幕后之人的身份,显得理所当然,邀月楼将第十一层空出来,本来对外宣称这里只留给邀月楼的主人,这些年来,也就只有一个柳梦妍,借着赏月诗会,得到第十一层一间雅间的意外之喜,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听说过还有谁能进入这第十一层。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现身于第十一层的人,跟邀月楼的主人总该是认识的。
“姑娘若是替在下做一件事,在下便告诉你。”少年微笑着答。
“你先说来听听。”
柳梦妍气恼归气恼,很想知道是谁出尔反尔,欺负到她的头上,可要是这少年开出过分的条件来,她必定拒绝。
“在下听说姑娘还有一位胞弟,名唤‘江流’,在下想知道为什么他叫‘江流’。”少年直视着柳梦妍的双眸,问道。
柳梦妍一怔,然后便笑了,一直以来,只要她在的地方,无论是好的目光还是坏的目光,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在她的身上,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好奇江流那小子。
“为何要问江流为什么叫‘江流’,而不是我柳梦妍为什么叫‘江雪’?我们二人的名字相似,我是姐姐,自然是先有我的名,再有我弟弟的名。若论含义,应当是我的名字更值得推敲吧?”
柳梦妍不答反问,这名少年总是能轻易地引起她的好奇心,他本人的存在令她好奇,他问出的问题也能令她好奇。
“在下并不好奇姑娘的名字,还请姑娘回答在下。”少年神色未变,也没有因为柳梦妍调侃的话多露出一分笑容来。和她对这少年满心好奇不同,这少年似乎对她毫不在意。
“这个我可真不知道。就算想从你口中听到消息,我也不可能随便编一个答案出来糊弄你。”柳梦妍并不因为自己在少年这里被放在了漠不关心的位置上感到气馁。不过这少年对她的倒霉弟弟有兴趣也令她有些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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