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倒不敢再面对晴雯,吴贵转过身子来,眼睛看向了院中,却瞧见那边耳房内的解宝,正探头探脑地向这边张望。
晴雯忙道,“老太君不是说要多留我两年的吗?”
“哦?那你自己的意思呢?可愿意多留两年?”
晴雯歪着头,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我觉得……我觉得在府上蛮好的。”
“是在老太君身边蛮好的吧?”
“嗯。”晴雯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两眼吴贵,见这哥哥只一味看着院子出神,霎了霎眼,大了胆子道,“以前哥哥……哥哥也太不成话,当时我只觉得……觉得暗无天日,很难看到出头的日子。如果……如果……”说道这里,只见吴贵转过身子,苦笑着看着自己,两条眉毛都挤在了一起。
晴雯一时想笑没敢笑,和前几日才耳闻哥哥变好了,自己私下里便欢欣鼓舞很不一样。今日猛然到了这哥哥身前,只觉得十分陌生。
眼前这人通身的言谈举止,都不像是个流落过街头的,就连天塌了,这人估计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晴雯又想起贾府腊八大祭时,自己见过那些男子,甚至是做了主子的,都没有这位如此沉着从容,原先的多官如果有眼前这人半分样子,二人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我懂了,你是怕哥哥或许只是好了这么几天,以后说不得便和以前一样混账,也说不得还会再卖你一次。你是不是还觉得,哥哥眼下无论是买房子,还是置铺子,都和镜中花、水中月一样,极不真实,心中便没法踏实下来。”吴贵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见晴雯很是点了点小脑袋,吴贵接着道,“那你怎么才信得过哥哥呢?”
“我也不知道。或许……或许……”晴雯到底年岁幼小,心中也没个注意,又见府了贾府荣华,虽说这哥哥也算立了家业,却还是空落落的彷徨不安。
“难道在贾府为奴就好了吗?眼下老太太还在,那么将来呢?”说着吴贵走了上前。
这次晴雯却没有挪动身子,只是绞紧了手中的帕子,低了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
晴雯突然想起,这鞋子也是哥哥送的呢,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暖流淌过。猛地抬起头来,抿嘴道,“嗯——,我也是想信哥哥的……不过身为女儿身,向来命不由已,如果能有依靠,谁又甘愿做人家奴婢呢,只要哥哥诚心待人,也不是不能回家的,晴雯也想有个知冷暖的地儿。”
“说的极是,这贾家千好万好,也不如咱们有个自个儿的家。”吴贵见晴雯面上露了笑容,便保证道,“这世上,确实有不少猪狗不如的奸兄狠舅,因一时之困便把手伸向自己的亲人,哥哥保证不是那样的人。以前的混账事咱们不再提,这古人还有浪子回头呢。哥哥如今是年龄大了,算是回过头明白事儿了,你心中只管放宽心,以后只有更好的。”
吴贵先听她提到身无依靠,命不由己,又见她在寒风中缩了下脖子,心下便怜了三分,于是伸过手去,按住了她的肩头,不想那丫头却猛地一个哆嗦。
吴贵见了她这个样子,也没放开手,哈哈大笑了一声,撇嘴道,“我的手又不咬人。”
肩上感触到手中传递过来的温度,耳边又响起哥哥温和有力的笑声,晴雯突然想起以往的那些日子,尤其是寒冬里,二人钻进破庙上的稻草堆,相互抱着对方取暖的那些光景,到底没控制住自个儿,一头扎进了吴贵的怀里,真真切切地喊了声哥哥。
前一世吴贵作为一个独生子女,还是个妈宝男,一向羡慕人家有兄弟姐妹。这一世听闻有个妹妹,心里其实还是蛮开心的,刚开始还发愁,要如何于晴雯相处呢。
吴贵见她终于释怀,心中也是不由大喜,便环了晴雯小小的身子,也叫了声“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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