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哥们,你怎么不接电话。我的天,你这一身汗!”陆乐水看到马尚,连忙朝他挥手。
马尚发现陆乐水的心情并没有很糟糕,他有点糊涂了:“咦?禹豪他们没去找老师吗。”
“郑禹豪那几个狗币找了啊。最后一节课就在闹这件事呢。老师召集班级会议,问我到底有没有故意弄丢李浩然手机,我就说是郑禹豪他们做的。僵持了好久,狗币们还在那里说个不停,什么我就在李浩然书包旁边啦,吵完架偷手机被他们看到啦,还真敢说。”
“那,老师怎么说呢。”
“还不是多亏哥们你,你说是告状的人栽赃的,我就一口咬定是郑禹豪他们几个人之中的一个人做的。我对老师说,可以搜一搜身,搜一搜我们桌柜、寄存柜,给我们家长打电话,检查一下房间里有没有李浩然那个紫米手机。他们一下就慌啦,说了一堆废话后被老师抓去办公室了,这会儿在给他们家长联系吧。”
“看来是被你猜中,”马尚松了口气,这才觉得自己浑身汗津津难受的很,走回自己位子上找纸巾,“我还担心他们藏的位置很好,想着去找到那手机的定位呢。你要是没蒙中,那就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让他们查呗,对,干脆叫警察,我就不信还能冤枉到我头上。”
“警察才不管这档子事呢。”马尚不是很确定,但口气却像是那么回事。
“你还能用那头盔去查定位?那头盔我戴上去后感觉和看万花筒差不多,头都晕了。”
“对不起,我没查到…”马尚有些沮丧,擦着汗的手都慢了下来,“我在里面对时间的感觉挺怪的,没想到一下就过了那么久时间,还没查出来,那两个实验室上班的阿姨就回来了,她们没让我继续用。”
“说什么呢,能发现那几个人在搞我已经很牛币了,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做的。事情交给大人们处理啦,他们也不是傻的。我才觉得对不起咧,我之前还和别人说你是爱装币的木头呢。你这家伙还挺够意思的哈。”
那时,十一岁的马尚没有说出口,但也暗暗赞成陆乐水的说法。即便没有他的提示,事情原本也不会发生太多变化。老师会慢慢理清事情的细节,对可疑的说法报以怀疑,并且最终一定会联系他们的家长,让家长参与到调查当中。
毕竟事情涉及偷窃和涉嫌可能毁坏别人的财物,对郑禹豪那方来说,更涉及到栽赃陷祸这种低劣手段,在家长的严肃对待下,小小的真相想必会很快水落石出。
倒是马尚不去依靠社会的组织和运作方式,试图自己去解决事情、包揽一切的想法,让他自己也模模糊糊感到奇怪。他心中也对自己的行为有些耻笑。
然而,就在两年后,让他扭转一百八十度态度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怎样的一天?那是在哪一天?马尚见到的两名警官长什么样子?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记得很清楚,却在脑海中寻找不到任何一点细节。
只有零星的碎片,残留在那里
突然失联数日的父母迟迟未归,越发不安的马尚兄妹,突然发现自家进来了两名陌生人,在客厅里说着话。
“……到受害人家庭上门,不好受吧。”
“……说是意外,也太牵强了……他们长大不得恨死我们?”
“……再不自然,也要讲科学调查和证据……压力也大,案件材料已经转交给……只能是按意外结案了。”
“……喊了两声没人应,难道不在家,我去房间里看看。”
破碎的记忆残片留声着破碎的对话。他记得,随后这两名警官向他和马惜遥报上了身份,并向他们宣布了一个事实。
他们的父母在驶车从郊区大超市返回路上,于一场极不正常的事故中意外丧生。根据新滨市几乎是实验性质的民法附加规章条例,他们的监护权会短暂转移给自治服务框架,亦即新滨市的自动化市政系统。接下来该系统将会接管对马尚他们抚养、教育和保护的义务。
但终究这种做法在不少人看来过于奇葩和“不人道”,这两名警官和马尚他们说到,将会有一个临时小组持续负责这件事情,给马尚半年时间,是确定接受自治服务框架的“抚养”,还是提出异议。如果他提出异议,小组成员将会启动一项程序,联系马尚的联合体治域域外亲人,将他们移交到这些亲人手上。
“……我不走……我爸妈真的是发生了意外吗?”
可能就在那一天,也可能是过了好一段时间,马尚向这两名警官提问过。这两名警官似乎说了什么,又像是没有说。
他只记得,最后他们把资料副本和官方结论搬给马尚看,并告诉他,这件事情已经按意外事故结案,不会再进行调查。
“……我不信!我不信!你们自己都说这案件疑点重重,车祸怎么可能会是那种样子!”马尚实在无法忍受,站起身冲他们大喊。
“……你要相信调查结果!你以为这些调查花了我们同仁多少心血去论证!?”有个警官也被一直不屈不挠的马尚惹火了,把马尚按回沙发,可他也一脸无奈,“……事情已经结案了,没有办法了。你要接受这个结果。”
真是没有办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马尚也这么告诉自己?
去相信这个庞大机器的齿轮与链条运作得出的结论,去顺应这个世界加于所有人身上既定般的命运,去按照社会的规则与定义过好自己的生活。
只是,即便是这一个自己,内心角落的灰烬里,余火仍在死灰复燃。迫使他去成立且听风吟,迫使他去参与到学研都市自治治理当中,迫使他去装上脑机界面接口。
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身在此处?
是为了调查父母过于蹊跷的死亡?是为了给自己和妹妹不幸的人生一个交代?是为了向扭转了自己人生轨迹的变异能力发出自己的吼声?
不,是为了更本质的事情他无法容忍自己任由世界吞噬,像个待宰的羔羊毫不抗争逆来顺受!
“…这些答案,‘我’明明都记得。”
马尚冷冷地自言自语,将那光缆接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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