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延禧“哦”了一声,问道:“在哪里?”
萧奉先道:“在鸳鸯泺。”
耶律延禧却又“嗐”了一声,道:“那地方我知道,是皇爷爷渔猎骑射的所在。”
萧奉先见耶律延禧兴头不大,忙既解释道:“那可是个好地方,可以钓鱼,张鹰,射鹿,还可以……嘻嘻。”一边说着,一边将嘴巴凑到了耶律延禧耳边。
“什么,你将香香倢伃买到大辽来了?”耶律延禧吃了一惊。
萧奉先道:“不是当真画里的香香倢伃,那画是二十年前画的,即便这位香香倢伃果真貌如天仙,隔了这么多年,香消韵减,怕不成了四五十岁的半老徐娘,还能是个好模样吗?小人说的这个女子只是像极了画上这位香香倢伃。那,皇上,咱们现下就起驾去鸳鸯泺……”
“嗯,也好,那就去瞧瞧。”
“皇上,小人还知道几个好去处呢,大鱼泊可以洗温泉、庆州可以捕虎,混同江可以钓鱼。皇上,混同江可是个好地方,在那里钓鱼可以设‘头鱼宴’,捕天鹅可以设‘头鹅宴’。那里的女真部落惯会训养海东青,海东青虽然只是一种小鹰,捕大天鹅却是十分把握。小人识得几种吃天鹅的法子,才叫绝呢,几时烹制了给皇上尝尝?”
几天之后,耶律淳在庆州找到了耶律延禧,他直接闯进耶律延禧的金顶牛皮大帐。
耶律延禧见他急慌慌的有些吃惊,道:“秦王,何事这般慌张?”
耶律淳的大嗓门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哎呀皇上,臣下到处找你不见,却原来是在这里。”
耶律延禧诧异道:“找朕有什么事吗?”
耶律淳急冲冲地道:“有大事啊皇上,辽北女真部落首领乌雅束死了,他的兄弟阿骨打承袭兄位,自号都勃极烈。”
勃极烈是女真语王的意思。都勃极烈,便是大王。
萧奉先在一旁不屑道:“这算什么大事,不就死了个人嘛。”
耶律淳呵斥道:“咄!皇上面前,焉有你说话的份,退下!”转对耶律延禧道:“皇上,祖宗遗训:‘女真过万,天下大乱’,万万怠忽不得呀。”
但萧奉先并不惧怕耶律淳的大嗓门,非但不退下,反而贴近耶律延禧身边,道:“皇上,女真不过是个边庭小族,臣以为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
耶律淳见萧奉先当着皇上面前顶撞自己,登时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妄自称臣?”
萧奉先见他握着拳头,忙即闪到耶律延禧身后:“皇上,你看他。”
耶律延禧和事佬般地摆手道:“秦王,你还不知,日前我封了萧奉先官职,以后大家一殿称臣,不要坏了和气。”
耶律淳心中一凛,萧奉先这么快就巴结上新皇上了,倒真不可小觑了他。只得道:“是,臣遵旨。只是阿骨打擅自称王,必怀不轨之心,请皇上即刻回京商议对策。”
“嗯——”耶律延禧一时沉吟未语。
萧奉先刚跟皇上套上近乎,他可不愿这么快就让耶律延禧离开,抢着道:“那女真合族不过千把人,既有贰心,派兵去剿也就是了,何必劳动圣驾。”
耶律淳喝道:“你懂什么?没有皇上旨意,哪个敢妄动刀兵?何况阿骨打只是称王,还没有越轨举动,此时派兵进剿,师出无名。”
萧奉先不甘示弱,也高声叫道:“既然连兵都不用派,那就更不用劳动圣驾了。”
耶律延禧皱眉道:“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你俩吵得朕头都大了。耶律淳,此事臣工们有何议论?”
耶律淳登时一怔,道:“秉皇上,臣一接到消息即刻四处寻找皇上,这几天从上京到鸳鸯泺,又到大鱼泊,再到庆州,一时还不及与臣工们商议。”
萧奉先不无挑拨道:“就是说,他们还没主意呢。”
耶律延禧不由瞪了耶律淳一眼。
萧奉先紧忙又道:“皇上,这事臣倒有个主意。”
耶律延禧道:“哦,你能有什么主意?先说说看?”
萧奉先道:“臣想那女真只是个小族,即便日后有些不轨,咱们大军一到,还不随时将他门剿灭了。为今之计,不如多派他们上缴贡奉。女真人住的地方叫涞流水,出产北珠、生金、人参、马匹、皮张,叫他们多多贡奉,比往年多一倍。不,多十倍。一来可以富足皇家用度;二来有了这么多事好做,他们就没空闲生出贰心反叛朝廷;三嘛……他们若贡奉不出,咱们也就有了派兵的籍口。对了,叫他们多贡奉海东青,那玩意极难训养,只有女真人会调弄。”
耶律延禧立时露出笑脸,道:“嗯,这倒也是个主意。你说呢,秦王?”
耶律淳被萧奉先当面顶撞,心下恨恨的正暗自琢磨如何对付他,听到耶律延禧询问,忙即道:“皇上既有了旨意,那就照皇上的旨意办。还有,皇上,日前臣下已督促南北两院择理出当前要办的几项急务,请皇上起驾回上京御览钦定。”
“这个……”耶律延禧又生犹豫。
萧奉先却又抢话道:“即是急务,如何不携带来请皇上钦定?劳动皇上回上京,到底是你们为皇上办事,还是皇上为你们办事?”
耶律淳不由勃然大怒,道:“皇上刚刚亲政,许多急务尚须亲自主持,如何可以怠荒国事?你蛊惑皇上四处游猎,倦懒朝政,是何居心?”
萧奉先这当儿早已洞悉耶律延禧心内想的是什么,便也有恃无恐地高声叫道:“皇上四处走走体验民情有何不可?倒是你,千方百计阻挠皇上访察民间,是何居心?”
耶律延禧被他们高声大嗓震得耳朵嗡嗡直响,不堪其扰,烦气道:“你们怎么又吵,又吵?”
只是,他说话没那般大嗓门,耶律淳与萧奉先两人根本没听见他说些什么,只顾一递一句地吵嚷不休,哪个也不甘落下风。
在辽朝极北的苦寒之地有个叫涞流水的地方,那里世代居住着女真族人。女真完颜部落经过多年征战,用武力征服了六个部落,建立了七部落联盟。完颜部落酋长乌古乃便做了第一任联盟长。乌古乃死后,将联盟长的位子传给了大儿子乌雅束。
一天,乌雅束召集各部落酋长正在兽皮搭建的皮帐内议事,忽然一身量奇高的汉子闯了进来。这人是乌古乃的二儿子,乌雅束的兄弟,名叫阿骨打。
阿骨打手执一根长铁梃,用长铁梃上所系丝绦拂弄在座诸人,威严道:“你们是在商议上缴辽廷贡奉的事么?去年我们上缴了那么多贡奉,弄得我们自己族人却没吃没穿,一个冬季就冻饿死了几十人。今年,我们不能再上缴那么多了。”
乌雅束道:“老二,你倒想的美事,那辽廷皇帝能听你的么?昨天辽廷派来银牌责贡使,开列出今年各部落上缴贡奉的数目,生金、北珠、人参、皮张、牛羊马匹、以及各种猎取的野兽,都比往年增加了好几成。”
阿骨打眉毛一竖,道:“还要增加,那我们族人岂不都得冻饿而死?”
乌雅束摊开两掌,道:“那有什么办法?若是凑不够所需数目,辽廷就要派兵征剿!我们女真只是个小族,合族不过两千多人,辽廷大兵一到,我们还能有活口吗?所以,与其冻饿死几个,不如足数上缴,以保证合族人生存。”
阿骨打依旧口气坚决,道:“这不行,凭什么我们的族人就得冻死饿死?辛辛苦苦积攒的财富和蓄养的牲畜都要给别人拿走?”
乌雅束无奈道:“老二,你是没有当这个家,不知我们这等小族与辽廷契丹大族打交道有多艰难。几时你当了联盟长,就知道其中的苦楚了。”
就在耶律延禧登上大辽皇帝宝座的这一年,乌雅束也死了,将联盟长的位子传给了兄弟阿骨打。
阿骨打接任后,舍弃联盟长的称号,改称都勃极烈。并颁布王令:废除奴隶制,现有奴隶可以通过买赎,变更为平民身份。
平民身份是女真族人的期盼,一旦有了平民身份,就可以拥有自己的私家财产。族人们闻讯后欣喜异常,奔走相告,自觉生活有了期盼。
同样是这一年,正月初八,南面宋朝二十五岁的哲宗皇帝赵煦病殁。因赵煦并无子嗣,皇太后向夫人召集辅臣商议,嗣君端王赵佶,庙号徽宗,改元建中靖国。
赵佶善丹青,写得一手瘦金体字。并癖好古器、书画、玩巧等物。尤其酷好太湖石,愈大以为奇,愈是喜爱。但一时没有硕大者,便在江南设应奉局,责成专事朝廷供奉的金明局时任主管童贯下江南搜寻。
皇上喜好,哪个不尽力去办,况且还有利可图。各级官府无不竭尽所能,搜岩剔薮,索隐穷幽,甚至闯入民家,无论一木一石,但凡稍具玩赏便勒令交出,黄封表识指为贡品,随即拆屋毁墙抠索出来。百姓偶有抗拒,即加以大不敬罪,轻则鞭笞,重则罗织罪名掐监入狱,直至家破人亡,实是苦不堪言。一旦得获硕大,不管商船市舶,籍口官家征用,强横索来大船装载,驱夫使役,水陆牵挽,沿途凿城断桥,毁堤拆闸,损坏民田,更是说不胜说。一时间,淮泗水上舳胪相继,俱是运往京城汴梁的奇花异石,称“花石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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