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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门阔行(1)

姬如年面对这种情况时,总觉得自己可以说服闹事民众。因为闹事的州县不包括黄梅,所以他认为问题出在自己任职的时日尚短,其余州县的百姓对新知府没有全然信服,这才导致有人不满闹事。

那段日子,辛子如带着大小官员给百姓讲道理说国策,可谓是费尽心思。到最后才算明白,利益之争,他手中有再多的良田,也无法填满撑起的欲壑。

反而越商谈越难办,许多已经领了新制田契的人,见闹事有利可图,也纷纷效仿起来,毕竟能讲道理的官家太少见了。

姬如年在最后一次商谈中,道出“良民如吾亲母,愚民如吾死敌”的感叹,而后使出雷霆手段,请求栾之武发兵,将闹事者拘禁起来,并减去他们应发的一半良田,由贫田代替。

栾之武得到请求后,不单如此,一连三日在田间地头斩杀数百名地痞恶霸,并将所有闹事民众的赋税提高一级,为这个新知府立下了威严。

至此均田策畅行无阻,自本月起全府按照新编田册征缴粮税。

“姬如年有首辅之才,多学点缝补手艺,有备无患。”秋忆鸿合上田册,点评道。

“缝补天下,好生厉害。”

“是好生艰难。”他对温卿芸纠正道。

“今日有没有吓到你?”

“还好,打她的那一巴掌属实轻了。”温卿芸认真道,“李家犯下的是灭族大罪,咱们还有实据,若非考虑到其根基过深,这一个耳光、一女为仆岂能翻过去。”

“谁说要翻过此事了?”

“李墉懋就这一个千金,你不妨再多打几次让他心疼心疼。”温卿芸笑道。

“你不觉得打女人并非君子所为?”

“嚯!什么君子所为,人都要将咱淹死湖中喂鱼了,你打他女儿一个巴掌算什么!自己的人不心疼,闲着去心疼人家吗?还打轻了呢!”温卿芸学着秋忆鸿惊叹的样子,恶狠狠地说道。

她知道秋忆鸿不想为难一个女子,但更不想现在与李家撕破脸皮,今日打出一巴掌,恰恰只是追究表面。

“该出的气还是要出的,犯贱之人不分男女。以后若是不好动手,本小姐替你!”

“梅家大小姐深的孤心啊!那晚在湖中待的比死都难受,瞧瞧这腮帮子给憋的。”秋忆鸿越来越觉得温卿芸贴合自己的心意,找媳妇不光要找识大体的,还要能护家。

他娘亲便是如此,遇事从不扯大道理,越是有人说秋家是西北第一门庭,不要跟小门小户计较,她就偏偏越是计较。

受气就是受气,与门庭高低无关,与知书达礼无关,必须反手杀回去方是真道理。

“都给你揉许多回了,怎么还不见好。”温卿芸伸出手轻抚他的脸庞,心疼道。

“没受过这种委屈,还以为就曹无嬴心疼小爷呢。”秋忆鸿抱怨道。

但他所说不假,刺杀一案发生后,曹无嬴亲自给他抽选侍卫,在决定如何处理此事时,姬如年等人的意思是重击洛乾天而轻罚李家,曹无嬴则不同意,非要将李墉懋送进暗卫的冥府拷问。

若不是老刘出言将他拦下,这时曹无嬴就已经身在南都城了。

秋忆鸿知道不能妄动李家,也知道姬如年他们的建议很理智,一国储君应该顾全大局。但这就是曹无嬴的不同,在他心里玩伴最大,既然他的玩伴是太子,那这个大局就应该顾全秋忆鸿。

“以后他那份心疼咱也不要了,本小姐全部代劳。”见秋忆鸿装出的委屈样,温卿芸配合演道。

“呦,衣服能代替手足?”

“断了手足之人也要穿衣,手足能蔽体?不能。”温卿芸佯作不满之态。

“还真是,可没手足了自己也没法穿衣。”

“那你是希望手足多些,还是华服多些?”温卿芸近身,挑起媚态发问。

“你这样的衣服多些好。”秋忆鸿笑道,温卿芸越来越会与他打趣了。

“重色轻友,嘴上说要手足,这心里面还是不能免俗。”

“给你提个醒,凡事对人,以及人对你都要有度,手足替你出气,也要替你受险。”温卿芸言语端正道。

“提醒的不错,今日那数十位李家家仆被斩首,震惊吗?”

“嗯,已经是屠戮无辜了。”温卿芸回想不久前那一幕,顿时便头皮发麻心生寒意。

“你没发现行刑时,那些士卒的手法异常的整齐一致?”

“啊?曹无嬴不会……”

“他真练过,但不是拿平民百姓练手。”

温卿芸闻言脸色缓和些,她刚才真被惊到了,细想行刑的一幕,自抽刀,挥刀,斩人,至收刀归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可谓眨眼间便见血雨落地,而且数十人动作一致,这绝不是普通的军中士卒所能完成的。

“只听闻他弑杀,今日真开眼了。”温卿芸有些难以置信,行刑之人不似在取人性命,而似在完成一种仪式。

“人和事要分两面看,他又不是天生的杀胚。”秋忆鸿继而讲起建乾六年的一次出塞之行。

那年夏日,他与大哥及曹无嬴带少部轻骑出塞,秋慕林有军务在身,而他两人跟着只当是游历锻炼。

按照行程,在第二日他们会到达一座小城镇,因游商而建,唤作游关。常住之人很少,多是些暂时落脚补充口粮淡水的商队。

他大哥来过两次,说那游关里的人相处之道很是简单,简单到只有一种方式——金银交易。金锭与银锭如同圣旨,就是法度,这里的一切都有价,包括七情六欲也可以买卖。

如果你想买来痛苦瞧瞧,只要抛出金银,就会有贩卖痛苦的商人上前交易。父子相残可够痛苦?商人会送上一对血浓于水的父子相互搏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亦是世间大痛苦,若是想看,会有一家人当着面被拆分,按买家的意思或为奴为仆,或生死相隔。

这在曹无嬴他两人听来,很是荒诞,心中对未见过的游关产生了几分厌恶。

可他们没能有机会见到这座荒唐城镇,或者说还有生机的城镇。

当他们到达,入目一派惨象。本就简陋的外墙被战马踏破,样式杂乱的栖身屋落焚为灰烬,还有人,极少数有完整尸首的人,其他则是满地的碎肢纷落。这里经过一场刀剑的冲洗,只留下寂灭。

秋忆鸿听说过屠城,将军府的战报上有很多这样的事例,可纸面上的记录,哪有亲眼目睹来的震撼。

他只是粗略一观便立即催马远离,即便这样,还是断断续续做了数月的噩梦。

“曹无嬴就是看到这一幕才变得弑杀?”

“不,这一幕让我们厌恶。”秋忆鸿继续道。

过了游关行有两日,便进入北蛮鹰啄军的出没之地,他大哥此行的军务便是接替一伍幽冥卫返回。

幽冥卫担当西北骑军的游骑之责,所以尝尝出塞探查军情。梅鞭君又定下塞外练兵的规矩,往往有新人进入后,有经验的伍长,什长会按常例带新人出塞,与鹰啄军相互猎杀,互为磨刀石。

秋慕林作为将军府大公子也不能有所减免,他此番出塞就是要替换那一伍幽冥卫,秋忆鸿与曹无嬴会随他们一起折返回营。

可他们没能接到这一伍人,而是遇上了一队鹰啄军残部。

零落的十余人马队,带着满身的惨烈之状。这支被打残的北蛮精骑,人马俱缚幽冥卫弯刀,串成一串头颅拖地被而行。

他们要接替的一伍幽冥卫尽成亡卒。

“相遇时,那一队残骑犹如地下阴兵。直接给曹无嬴我俩吓懵了。”秋忆鸿至今想起那一幕,都觉得身寒。

黄沙余晖,鹰啄军踏马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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