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徐行叁

大殿内陷入寂静，本来魏风辰就是在否定孙首辅，既然讲完了，就该这首辅大人表态，是坚持己见还是听从同僚的建议，总得言语一声。可无论是孙首辅，还是其余的内阁大臣，亦或是朱常富，他们都没搭话。

秋忆鸿看着陷入沉思或是说濒临爆发边缘的孙叔年，不觉间嘴角勾起冷笑了一下。他刚才一副不叼内阁大臣的样子，其实对于那些人来说无关痛痒，可魏风辰最后的言论是彻彻底底的踩在他们最在意的地方上。改革税制，重新丈量土地，不分贵贱一律为朝廷交税，这三条其实就是一句话损士绅之有余，补天下人之不足。

“臣内阁首辅孙叔年，请殿下革去魏风辰官职，以祸国罪诛杀之！”

“臣附议”

“臣附议”

内阁大臣与朱常富一同表态要诛杀魏风辰，但随之大殿内又响起另一番弹劾之语。

“臣御史中丞魏风辰，弹劾首辅孙叔年结党营私，不报皇恩！”

秋忆鸿今日算是见识了御史官员是多么的刚烈，他知道前朝的御史官员可谓上怼皇上，下干流氓，就是死了也要搏个好名声，如今他也算是亲眼所见了。

“孙首辅，你要孤诛杀魏风辰，你总得给个罪名吧。难不成你们想杀谁，孤就要听你们的，把孤当成你们的手中刀啦？”

“魏风辰所言，动摇国本，该杀！”孙叔年这时候不扯皮了，就是如此直白简洁。

“他就说几句话就动摇国本了？国本是什么，是百姓！你身为内阁首辅，先帝的托孤大臣，放任流民由十数万增加至百万不管不问，你有脸说别人动摇国本？！”秋忆鸿指着孙叔年厉声呵斥。

“今日召见你们，孤是要与你们商议登基大典的事情，既然国库空虚，流民艰难，孤就晚些再登基吧。你看，孤为了省钱给前线士卒筹备军粮，连登基都推迟了，朝廷艰难大家都勒勒裤腰带，让萧节度使理解一下。”秋忆鸿决定结束这次召见。

“散了吧，一天天的净听你们吵吵！有这口舌怎么不当说书先生，跑这里干什么首辅，做什么大臣！”

言罢，秋忆鸿朝殿外走去，随后范丹文跟上离去。留下来的魏风辰在离开时，还不忘甩一下袍袖，对孙叔年等人表示不屑。

柏年堂，刚从紫极殿返回的范丹文，一边喝着热茶，一边与宋来喜秋长文两人简述殿内发生的事情。秋忆鸿并未与其一道返回，而是去了太后所在的颐寿宫。

在听到魏风辰弹劾首辅之言时，宋来喜兴奋的直拍大腿：“不愧是干御史的，颇有前朝遗风！”

“今日看来萧党对殿下的态度，只能算是一般，托孤大臣这四字，他孙阁老配不上呐。”范丹文回想今日紫极殿内的情形，不禁感慨。

“莫管他人，范一壶你给我老宋透个底，倘若我们真搞出了大动作，萧成衍会不会气急败坏的狗急跳墙。”宋来喜眯着他那小眼正色问道。

“他本人会不会，我也不知道，可那些依附之人必将还以颜色。”范丹文重新泡上一壶茶水，细细品茗。

“咱们仨三年来的名声确实不咋地，也难怪那朱常富对老范不屑。”

“什么叫咱们仨，姓秋的你可别啥事都捎带上我跟老范！”宋来喜故作正经地否认秋秋长文的说法。

“哬！你装什么清高圣人呢，这三年本王带你们玩的不痛快？你两个可都是白嫖啊，我掏着银子呢！怎么现在名声不好了，不跟咱站一起了？”

他们三人是先帝秋长渊生前给太子留下的后手，建乾九年春，高祖秋长渊立二子秋忆鸿为太子，三弟秋长文封建安王，奉诏带五千西北骑军护送太子南下入京，同时留下以孙叔年为首的一众内阁大臣辅佐太子。而且没有任何理由直接认命范丹文领吏部尚书，宋来喜为工部尚书，且建安王入朝为官，进兵部领侍郎一职。而首辅孙叔年本为淮南人，曾经是江淮节度使萧成衍的老师，在朝野看来，先帝用孙叔年为首辅是先手妥协，意在安抚朝中萧党。而火速提拔范，宋两人以及召建安王入京为官是后手制衡，为的就是保太子日后顺利登基。

不过后来这三人的表现确实让站在萧成衍一边的官员大呼痛快。一开始他们三人与太子每到逢五的日子就相聚于先帝书房，无人知晓他们在书房干了什么，时间一长，朝中官员自然放不下心来，毕竟太子就是国本啊。想尽办法去打听，也就得到些没用的消息，比如宋来喜每次进宫必带一坛好酒，还总会被太子身边的老人抢去一半，还有那范尚书，去书房必要泡一壶好茶。久而久之，南都城的官员就给他们起了雅号，也就是所谓的范一壶，宋半坛。这倒没什么，毕竟喝喝酒再泡杯茶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慢慢的人们发现，两位尚书跟建安王的关系是越来越好了。

一开始南都城大大小小有名号的酒楼都让这三人吃了个遍，再接着就是一起摆弄古玩字画，据说三人看中几幅名家字画，大手一挥豪掷数万金。最后更是直奔那青楼销金窟，挑还是南都城最好的勾栏子，雪鸢坊！只要三人某晚踏进雪鸢坊，不用想今晚的花魁必要相陪，无论你是那一家的公子王孙都没用，争不过这三人！建安王在年纪上已算不上青年才俊，可人毕竟是将军府长大的，一脸的英气夹杂着痞子味儿，到了勾栏也不似那读书郎公子哥假清高，直接一副风花雪月吃奶的模样。雪鸢坊的花魁自然是卖艺不卖身，可人王爷说了，花银子买你的艺，至于你的身我不花钱，白嫖那就不算卖。再不行那就硬抢了，毕竟雪鸢坊外的街道上还驻守着五百亲兵。反正就照着欺男霸女的样子做，你十年才能坏的名声，他秋长文三年都能让你望尘莫及。

南都城的官员高兴啊，先帝安排的后手竟然被自己的亲弟弟给带跑偏了。

三年的纸醉金迷，使三人得到一句流传甚广的评语：勾栏骑马两尚书，花间弄玉秋独秀。

颐寿宫中，在新皇尚未继位，便被朝臣尊为太后的李贵妃，正在颐和轩东院的如景亭中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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