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离世已有三年,太子登基就是眼巴前的事,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现在的局势没有一点所谓一朝臣的意思。
若不是当年的北方士子南迁,如今的朝廷便是江南士子的朝廷。江南士子上有世家大族的提携,下有地方豪绅的叫好,本来就是富庶之地,读书人多,做官的也就多。最后一看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如结成一团,在这朝堂之上共同努力为生民立命。把持朝政不说,关键是这些人把持了朝政还不干事,什么都管,但什么都不做,你说气人不。
这些人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保住身后士绅一派的有余。
太子三年都在谋划登基后的新政,可阻拦新政实施的拦路虎,就有那皇亲国戚加身的李家。
老人一言过后,屋内空气好似不流通了一样,秋长文把弄着手里的玉坠,宋来喜晃着杯中见底的酒,范丹文把茶盏拿了又放,无人吭声。
秋忆鸿见到此番情景含笑道:“莫说不是亲娘舅,就算是,孤也不会任其独霸一方!”
“殿下,李家总体而言还是站在太后这边的,这几年……”
宋来喜并未把话说完,眼前的太子知道太后是站在秋家这边的。
秋忆鸿拿起老刘抢来的酒,给范丹文,宋来喜,秋长文三人依次斟满,最后自己到了一杯开口道:“三年治国策,千日帝王经,学生在这里谢过两位老师以及三叔的教导。”
言罢自饮,秋忆鸿环顾柏年堂,他父亲当年就是在这里批复大小政务,他进宫三年,来的最多地方就是这里。
在这书房内范丹文讲了三年朝堂,宋来喜说了三年治国,秋长文给他演绎了百年骑战,千年兵戈。
柏年堂外传来禀事太监的声音,说是内阁首辅孙阁老与几位内阁大臣已经到了紫极殿。
紫极殿是秋冥朝治国理政的地方,那里已经三年没有皇帝主政了,秋忆鸿起身,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在紫极殿召见内阁大臣。之所以先来了柏年堂,一则是此处离紫极殿不远,加上天太冷,倒不如先在这里暖和一会,等他们到了再去不迟。他秋忆鸿虽然打算做一个勤政为民的好皇帝,可他再勤勉也不会傻坐在那冷冰冰的大殿内,一边打喷嚏一边等那些糟老头子。二则今日本就是逢五的老日子,自然要在柏年堂与范丹文他们三人相见。
秋忆鸿与吏部尚书范丹文一起,由柏年堂前往紫极殿,禀事太监已经先赶回。青石铺就的道路上覆着薄薄的白雪,在路上太子问起秋家与洛家哪家的皇帝好当。
对于这个问题范丹文讲起当年有关昭宗皇帝下旨各地勤王的历史:洛家的皇帝除了开国时的前五朝皇帝,能称作政由己出的天子外,后来继位的要么宠信宦官不愿当政,要么“妻管严”让外戚当政,还有那孤儿寡母被外戚和宦官弄死的,这些守业不成反被操的皇帝达到10位之多。
康德十七年,北方蛮人向东联合女真部落,在敦多扎布的带领下,置秋家所驻守的西北门户不动,从中原的正北与东北两个方向出兵,步骑两军总兵力近四十万,发动了对洛冥王朝的致命一役,史称“南下屠龙战”。洛阳城被围,未及三个月都城被破。
南下屠龙战,是北方王庭大汗敦多扎布亲自筹划了三十余年才完成的定鼎之战,此战过后,长江以北的国土除部分淮河流域外,全部沦丧。洛阳城被围时,一干重臣提议当时的皇帝洛煜攸下召,让各地的节度使领兵勤王。尤其是西北秋家,尚有精锐骑军十余万,只要秋家全力勤王,洛阳城尚可一保。
此时的洛煜攸做出的决定,足可以让后人争论百年,他在那大殿之上讲道:“天下臣民皆可救驾,唯独西北将军府不可动。朕继位十数载,自问勤勉理政未贪一日之乐,北方虎视狼顾朕何尝不知,朕也想厉兵秣马整军备战;更想整顿吏治还百姓安乐,可你们这些朝堂上的大臣烂了!你们身后的读书人也大多酸腐至极!朝廷养士三百年,养出了大士族小豪绅,养出这朝堂百年不休的党争!你们哪怕让朕一步,这天下也沦落不到无兵护国的可悲之地。
如今朕与你们的君臣路,就到这儿了,至于有多少人愿意领兵勤王,朕不关心,也没那个信心。而秋家要救的是汉人天下,怎可被朕一人拖累。”
范丹文好读史,千年的历史,在他口中都能如涓涓细流般道出,可每当提起覆灭不久的洛冥朝史他总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恨。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达紫极殿外的广场,秋忆鸿停下脚步,让范丹文缓和一下情绪。他轻轻拍打着面前这位文人身上的落雪,笑着说:“我祖父当年称先生有国器之才,怎么一提到前朝旧事,先生的养气功夫就没了。”
接着又说:“洛家皇帝是难当,手下一帮人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骂,就是不干事,可是那帮文臣到最后的气节还是对的起读书人这三个字的。”
“你说气人不?!”秋忆鸿最后一句略带无奈的反问,使得范丹文不禁一笑。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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