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武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便问: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三位先生果然胆略过去,当年魏忠贤何其嚣张。刘大人道:正是,三位当时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尤其是文尚书,当天就上了《勤政讲学疏》,结果奏章上去十二天没有批复,被留中了,而且随后内廷就传出魏忠贤要对文尚书处以廷杖的消息,郑鄤觉得继续上疏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刻。于是郑鄤的奏章很快写好了,针对留中现象说起,题名《谏留中疏》。他说若奏章“未经预览而留中,必有伏戎援奥之奸”,直言不讳地批评本朝武宗时“权珰之炀灶”,神宗时“奸辅之藉丛”两大弊病。
崇祯道: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郑鄤先生可当得无畏二字也。刘大人苦笑道:郑鄤之所以敢于如此大胆地批评朝政,也是有家族的传统。郑鄤的父亲郑振先就曾弹劾过首辅,结果被连降五级发配到偏僻的四川永宁去做一个低级别的小官,后来又被秋后算账削职为民。此外也是郑鄤的个性使然。在他心里,个人的功名利禄和国家社稷的安危相比,前者无疑微不足道,所以他愿意追随文尚书放手一搏。
冒辟疆也问道:那最后怎么了?刘大人道:自然是以卵击石,失败是意料之中的。幸好被当时内阁首辅叶向高等人相救,叶首辅说文震孟和郑鄤都是书生之见,不过也没有什么不良用心。文震孟是文天祥的后代,一心想学祖先做忠臣;郑鄤是个三吴名士,他看到他父亲上本有名气,所以也学着上本,陛下如果处罚他们,正好让他们得了名气。这才说的皇帝消了火,两人才免遭廷杖之刑。只是降二级外调使用罢了,不过文尚书和郑鄤都没有去赴任,而是直接辞职回家了。
崇祯便问:那黄道周呢?他没有上疏?刘大人道:其实黄道周也写了奏章,但是他写了三次烧掉三次。他内心十分纠结,思考着先尽孝还是先尽忠的选择。因为黄道周出身贫寒,父亲已经亡故多年。他考中进士以后想把母亲迎来奉养,如果上疏,万一遭遇不测,岂不有亏孝道?他权衡再三,决定先尽孝,尽言报国之事来日方长。只是朋友之间的约定这次不能践行,未免心有不安。
冒辟疆颇有些不屑的说:自古杀身成仁,黄道周未免有些不忠不仁了。顾炎武道:也不能这么说,自古忠孝难两全也,如果我是郑鄤,我倒是能原谅他。
刘大人便道:正是如此,所以虽然郑鄤对黄道周没有上疏有点看法,但是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其后黄道周在京城和漳浦家乡之间往返数次,路过常州时都会到郑鄤家探访,倾吐衷肠,两人之间还写下了几十首唱和诗作。
崇祯道:如此说来,他们三人果然是患难之交,难怪了。刘大人道:后来先帝驾崩,新帝继位,三五下就除了魏忠贤,又连番革新,如今文尚书入阁,黄道周也是正二品詹事,就只有郑鄤一直待在常州,没有动过入仕的心思,而且听说后来郑鄤跟徐霞客交情颇深,这个徐霞客一向随性洒脱,不拘小节,依我看,郑鄤不肯入仕说不定就是受徐霞客的影响。
几人说着,便将近中午了,刘大人便招呼人安排午饭,趁刘大人不在的当空,崇祯悄悄问顾炎武:敢问这位刘大人名讳若何?顾炎武笑道:便是刘永祚,刘大人了,其祖上三代都是进士出身,家门显赫,所以才能引得嶯山先生以之为知己。
几人用过午膳,刚上了茶,忽然一个家丁跑进来道:老爷,杭州来人了,是巡抚大人派来的人。刘永祚忙道:快快有请。崇祯、顾炎武、冒辟疆便躲到侧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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