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璟点头,用蒙古话问了一遍。蒙古将领求生心切,问什么就如实回答什么。
“他说离这里五百里地有个大本营,一共两千多人的驻兵,是鞑靼中转去各地的军事补给站,他们这次派出的一共三十个纵队分三个方向,北平,祁连山,察哈尔,主要的任务就是抢粮食,抢到了就运回大本营,大本营再运回鞑靼部落和皇庭。”杨璟如实翻译到。
“大人,你看是不是再追五百里,一举把他们大本营也端了,以绝后患。”江芜茗问张信。
“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将士们连夜奔袭杀敌也累了,咱们把战场清理下,将这些死去的鞑靼兵都安葬了,大家伙扎营睡一觉,休息够了,明天再出发追击吧。”张信一脸疲态,他没有忘记自己如今主将的身份,他不想这么快就回去,面对那些当泥水匠改路牌,当切豆腐的规划井田制,还有当大内密探监视燕王今天又吃了几碗饭的工作。
江芜茗知道,蒙古将领的这番话绝不是信口胡诌的,向前一步还是后退一步,站在整个江山社稷的角度,居高临下应该更慎重考虑,少了一个善战的王爷多了一场战争灾难,这估计是金銮殿里埋头研究周朝建制的书呆子们始料不及的。
“通知北平布政使张昺他们,说明咱们出兵追击敌人的情况,让他们汇报朝廷,咱们留在这儿继续向前追踪鞑靼敌军,暂时先不回去了。”张信交代下去,身在朝中为官,行军办事还是要有章法,鞑靼扰边,可大可小,换在以往燕王执掌兵权的时候,小菜一碟,可现在朝中局势变了,事事多汇报,总是没错的。
狂奔了一夜,将士们确实累了,打扫完战场,众人睡了个好觉。
张信却迟迟睡不着,心中无比的烦闷,蒙古将领的一席话,也许是这场朝廷权利内斗最可怕的结果。
如果到时候燕王真的死了,蒙古兵真的大举入侵,他和谢贵还有张昺三个人,有足够的能力守得住大明朝的北大门吗?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作战经验不足,无法应付骁勇善战大举进攻的敌军。而另一个二品的都指挥使谢贵,今年已经六十四岁了,尽管早年当过河南卫指挥佥事打过仗,但是年纪太老了。张昺更不用说,以前是工部侍郎,负责画图纸建房子的,书生出身的布政使。
他们这三个人组成的草头班子,对于大型战役,实在是没有什么胜算把握。
张信迷迷糊糊的睡去,睁眼时,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梳洗整理好步出营帐,江芜茗递上一张纸条。
“大人,布政使张大人把咱们昨晚的情况汇报了朝廷,朝廷传令下了这样的旨意。”
张信打开一看,纸条上,赫然写着八个字:穷寇莫追,回城削燕。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八个字,“穷寇?”他们以为蒙古兵是小兵小将小虾米?
大明对蒙古的战争,开国至今陆陆续续打了二十多年,若是“穷寇”,他们如何敢来北平地界烧杀抢掠?
被鞑靼杀掉了一百多个百姓,对于建文皇帝来说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是吧?
张信越想越气,脸色通红青筋凸起,掩饰不住心中的暴怒,把这写了八个字的字条撕了个粉碎。
“一群杂种!”
“大人,在下把杨璟叫来,一同商议商议吧。”江芜茗看见张信这番暴怒生气的样子,心里反倒是异常欣喜。
是的,张信已经动摇了,深深地动摇了。
张信,是个实干派,有立场有想法有主见,不是趋炎附势盲从之辈。
他不赞同朝廷大张旗鼓劳民伤财恢复周朝古制,不赞同务虚作风的改周朝路牌地名,不赞同只有形式而没有实质意义的井田制,甚至于,从这一刻开始,作为一名武将,他更不赞同建文这种分不清内忧外患实际情况的瞎指挥。
当一名员工,从根本上反对他的老板所有决策内容的时候,这个员工也就离辞职不远了。
还差一根稻草。
江芜茗需要找出,压倒张信内心对于建文朝廷信任和依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不满,他的失望,他的愤怒,他的心有余而力不足,需要一个出处,去疏导,去化解,去平息,让他安心的上岸。
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新的信仰,但现在还不是公布答案的合适时机。
江芜茗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关于杨璟。
他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也没有时间去探究了,在张信心里防线最薄弱的时候,他决定在此时此刻。
赌一把。
赌一把人心。
如果猜对了,杨璟的故事,就是压倒张信的最后那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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