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皇帝预想的一样,朝堂上这下子就象是炸开了锅,乱哄哄的人人都抢着说话。
朝臣们早已从不同的途径得知了靖逆将要南侵的消息,跟皇上一样他们也都认为眼下的江南,已到了兴废存亡的关键时刻,所以肚子里都准备好了一套慷慨激昂、誓死拒敌的说词。
皇帝点名让他们一个个的说,自然每位臣子此刻所说的话,都是皇上要听的、爱听的,直说得皇帝本人也昂扬激奋起来。
皇上一振奋,臣子们更争着献计献策,甚而连胆小怕事的周太宰和文质彬彬的陈大学士也都愿意领军出师,御敌于国门之外。
皇帝对此真有些惊喜莫名,君臣上下如此合心,众志定能成城,江南何虑之有?所以本来预计要开上几天的大朝会,没到傍晚就结束了。
皇帝趁热打铁在朝会上宣布了一系列的决定和任命:将驻防于边陲,用来镇抚西南夷的军队调回,各边境要隘皆须加强守备,日夜巡查,提防靖逆入侵。唐太尉开府置僚属,领尚方,都督中外军事,坐镇襄阳,荆、湘、房、宜等处州县悉归其辖制。唐左相加江准节度大使,领军五万,进驻淮泗,防守侧翼。以戴右相为长史监军,亦开府置官,筹办粮草夫役。陆太师、方大用与周太宰一并参与军国要务,且将政事堂移设到长庆宫丽景门内,皇帝本人也将迁居其中,以方便与元老重臣朝夕议事。周中丞率御史台诸道御史巡察六部,纠举不法。执金吾陆怀负责京师九门的巡防守卫。另外再派人携重礼前往东胡勾通问好,只要东胡愿意出兵相助讨逆,不论开出怎样的条件,均预答应。
皇帝并下诏,征天下骁勇善战之士组虎弁军,由皇帝自将,鼓励聪明才智之士进献攻防破敌之策。皇帝还亲自阅视三军,发内帑库银劳军,以激发士气。
政事堂也发布号令,要求各地遍设乡勇团练,演兵练武,保家卫国,照应乡梓,抵御北寇。江南值此生死存亡关头,各地官民人等,不论贫富,均须捐银输物,出人出力,以此报效朝廷皇上。
皇帝知道江南是他仅有的地盘和唯一的退路,现如今靖王却还要逼上门来,那他也只好枕戈待旦,作鱼死网破的打算。
汪皇后是从王守礼的口中听到了靖逆将要出兵南犯的消息,因为这事,皇上已经从清凉殿搬走了,听说是移居到了长庆宫丽景门内的同庆堂。
汪皇后听到这些消息,禁不住心慌意乱,普庆年的旧事又一一的袭上心头。为此她把陆怀叫来,仔仔细细的详查追问。
陆怀愁眉苦脸的说:北兵南侵,确有其事。听说靖逆这回更要亲率大军,投鞭断水,马踏江南。微臣这几日奔波于京师九门,加添人手,布置防务,不眠不休,不敢稍有懈怠。
汪皇后说:京师守卫最为紧要,你要好自为之,莫负皇上的期许。永寿宫居有太后和储君,亦要加强守备,不可令奸人混入,犹须切记。还有北边若有什么情况,均要一一告之于吾,你且去忙吧。
陆怀去后,汪皇后摒退左右,一个人独坐室内,想定定心神,眼皮子却老是跳个不停,幸好是左眼,所应的是财而不是灾,汪皇后心里总算有一丝莫名的欣慰。
就在汪皇后想定下神时,周太后跟前的嬷嬷却来传慈圣太后的口谕,太后有宣召,要皇后速速前往入见。汪皇后不敢迟疑当即前去体仁阁。
周太后这时也知道了靖逆将要出兵的事,想找皇帝来问,皇帝却已经搬回到长庆宫去了,她正急得团团乱转,韩夫人在一旁提议说,不妨叫皇后过来问问,究竟事情如何。
这回周太后见到皇后来了,便急急忙忙的说:阿弥陀佛,吓煞哀家了,江南要是守不住,那岂不是要绝了咱们母子的生路?这、这、这可怎生是好?
汪皇后道:母后勿忧,事情还没到那一步。皇上已下了旨意,调集了军队,大将军和左相都已经领军进驻到边关,想那贼兵远来疲惫,而官军以逸待劳,岂有不胜之理。
周太后颤着声说:真应了你的话那就好了!可是哀家老是觉得心惊肉跳,想起普庆四年的事,就象是昨儿才刚发生似的,唉,只怕贼兵未来,哀家到先吓死了!
汪皇后劝道:母后宜请宽心。江南上下齐心,举国同仇,必叫那靖逆老贼有来无还,身首异处!皇上将来还要奉请母后的慈驾,还都洛上呢。
周太后摇摇头,道:江南甚好,居此甚安,何必还都洛上。这眼下兵连祸结的,叫人怎么能够宽心释怀?吾已决定将前往佑圣寺参禅修行,为国运昌盛祈祷求福。唉,吾常想只怕是那年陈娘娘在护国寺中动杀戒,开荤腥,得罪了佛祖菩萨,所以才有如今这一劫。吾入寺修行,当日日念佛,只求能够消灾解难,护国佑生,纵有罪过也只降于吾身,即便让吾少活几年,也是心甘情愿的。
汪皇后道:母后有这般菩萨心肠,佛祖菩萨有灵,亦当会护佑加持于社稷儿孙。儿臣若非后宫俗务,亦当随从母后入居佛寺,为国家皇上祈祷福寿。
周太后说:你是中宫之主,掌摄内事,有你在,宫里的人心自然安定,岂可随吾入居佛寺。吾在宫里于其整日担惊受怕,心神不宁,还不如入佛寺诵经修行,托庇于佛祖菩萨,你不要再说再劝了,辅佐皇帝,安定后宫,皇后职分所系,料来亦不得闲哪。
听周太后的口气,她要入居佑圣寺参禅修行的信念甚坚,汪皇后心里立时便觉得松了口气,如此甚好,这以后到不必整日面对她的唠叨罗嗦了。
周太后当真要迁居到佑圣寺去带发修行,皇帝接获皇后的消息,闻讯前来劝阻:儿臣不孝,让母后为之担忧操劳……
周太后说:社稷安固,传承有序,这才是皇帝对天下祖宗的大孝,今日之事,皇帝万不可掉以轻心。皇帝要是守住江南,我们母子还有重新见面的时候,否则今日一别,便只有到列祖列宗面前重逢相见。
皇帝道:母后勿忧,但等着儿臣的大捷奏报。儿臣今日亲奉母后入寺修行,他日当率群臣,备齐法驾恭迎母后回宫。
周太后摆手道:国事要紧,皇帝请回吧。
最后是汪皇后承揽了这差事,率后宫妃嫔,公主,命妇等,具卤薄法驾,浩浩荡荡送周太后入居佑圣寺修行。
周太后入寺修行,只带了几个随身的内侍和嬷嬷,她虽未落发出家,但为表虔诚礼佛之心,特地除去了皇太后的钗簪冕服,只着一袭尼僧的衣帽,保义夫人的上等梳头功夫自然用之不上,所以就留在宫里。
宫里的气氛日甚一日的紧张,这些对保义夫人却没有什么影响,周太后去了佛寺,她立时便闲了下来,这回可是真闲,宫里人一下子都不爱梳洗打扮了,好象康妃娘娘也不吟诗唱曲了,宁妃娘娘呢,也是整日呆在安和殿里不大出门。
保义夫人懵懂无知,有些不明白天底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见宫里人人慌乱惶恐的,就好象有塌天的大祸将要临头似的。
保义夫人想:洛都距南都两三千里之遥,靖王怎能说来就来呢?再说人还未来,竟就怕成这个样子。朝廷养了那么多的将相大臣,京城的军士平时也都是威风凛凛的,总不会是放在那里做样子的摆设,所以有什么好怕的!
让保义夫人既遗憾又心痛的是,她现在不常见到驸马爷,但仅有的几次仓促的窥见,她却发现驸马爷瘦了,他瘦了,并且瘦得多了!保义夫人听说他现在管着整个京师,事烦人忙,又蔫能不瘦?
保义夫人含蓄的把驸马瘦了的事说给宁安公主听,宁安公主却道:驸马瘦了?我到没觉得,他精神可好得很。
保义夫人听了这话,只能暗自一叹,她的心头宝,却是别人的眼中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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