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皇帝将汪皇后的话告诉了燕国长公主,对此皇帝心中不无惆怅。帝都红尘的繁华热闹,从心向往之,到身临其境,一旦回味起来,自然意犹未尽,只是让长公主装病这个把戏看来是玩不下去了!
燕国长公主由此却对汪皇后心生不满,皇上不就是出宫散个心而已,能有什么大事?何需摆出周太后来压人。以后皇上虽然不能随意出宫,但我燕国长公主到是随时可以进宫——周太后和汪皇后总不能限制我进宫来探视陪伴陈太后吧。
燕国长公主对皇后的怀恨,马上就变为具体的行动,她派人下江南搜求美女,很快就在姑苏找到一个绝世佳人。说来此事甚奇,正可谓是千里姻缘牵于一线。
这佳人姓柳,闺名柳芙蓉。其父柳子安本是姑苏府的提学,只因靖王世子游历江南,听说此女美貌,号称江南第一,便派王府家丞前往府上求娉,欲征为世子姬妾。
柳提学以女已许人,不得二嫁为由推托。靖王世子哪把这个小小提学放在眼里,先是威逼其婆家退还婚书,再来请他的上司姑苏太守出面相劝。可是柳子安书生意气,执意不允,说什么上自有老天国法,下则有圣贤书教,岂容强娶强嫁!再说我柳家书香延续,儒学传家,所嫁之女必是正妻,岂可为他人妾侍!世子身为天潢贵胄,如此胡作非为,实在有辱斯文,形同败类!
靖王世子闻此言,恼羞成怒,当下迫令姑苏太守陷之入罪。太守无奈,只得使人假造账簿,凭空捏造出“收取举子贿赂,挪用贪污公帑”的罪名,将这个不识抬举的柳提学罢职下狱。并让人跟他说,只要同意嫁女,便可以官复原职,账上亏空,自然一笔勾销,甚至靖王爷还可以举荐到朝廷任职,也可以随女一起到西蜀充任封国家臣。
闭门家中,却不防祸从天降。柳芙蓉谋思救父,整日惶惶无计,欲躲藏避祸,又无人敢于收留,当下又听说靖王世子将要破门掳人,更是心惊胆战,这时有柳提学的门生赶来通风报信,说京师长公主使人来姑苏选美,不妨写个状子,呈请公主府的长史代为禀奏。
万般无奈之下,柳芙蓉两相权衡,终是忍垢含辱,登门自荐,只求燕国长公主出面,搭救其父于危亡之中。
主事者见之大喜,天赐佳人,得来竟然全不费力!于是连夜备船将佳人送往洛都。等到靖王世子得到消息,带人上门,已是人去楼空。
官船尚在途中,快马已把消息递送到洛都府上,燕国长公主听说此女甚美,又行得如此非常之事,大是惊奇,心里早等不及地要见上一面。
“绝代有佳人,倾国又倾城!”
第一眼见到柳氏,虽是风尘仆仆,愁锁双眉,仍不掩天香国色,气度容貌,足令长公主赞叹不已。待听得柳芙蓉连哭带诉地痛陈冤屈,长公主更是心生怜爱,当下温言慰抚:靖王世子如此强横,吾会一一禀呈皇上,当交宗人府严加管束才行,至于尔父柳提学,我也晓喻姑苏府放其归家,待查明真相,即予昭雪,你且不必担心。
燕国公主于是将她留在身边,仔细留意其言行举止,果然性格娴雅,举止合度。何况柳芙蓉秀外慧中,幼年之时,其父便教她四书五经;待字闺中,亦以习琴棋书画为常事。公主使人教她宫里的规矩礼节,自然也是一点便透。
燕国公主喜不自禁,终于趁进宫时,把柳芙蓉扮作自己的随从给带进了皇宫。
延年宫往西,隔着内府的库房,便是俗称西苑的乐游苑,其中一片广袤的水面就是碧波万顷,微风生凉的太液池。池中有岛名琼华,皇祖仁宗当年极爱此地清爽幽静,曾大兴土木,建有凤仪殿,芙蓉馆,摩云阁,快意亭等诸般宫室。每当仁宗在宫里受了孝贞宋太后的气,就会移驾于此,求个清静。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皇帝如今将柳氏安置其间,不但避开了宫里众多的耳目,更可喜的是,皇帝和柳氏在此双宿双栖,因无人能够打扰,而更加舒心畅意。
为了柳氏能够展愁眉,露笑脸,皇帝已经下旨征调从七品的姑苏府提学柳子安为正五品的弘文馆侍读学士,理由是博学鸿儒,德行兼备,宜于重用。本来皇帝想将柳提学充任翰林学士,再不济也要安排一个国子监博士,但是宰相宋知远明确反对,指出这两个职务,一个掌草诏制诰,一个管经义教化,不能让州郡腐儒滥竽充数。至于姑苏太守,到是顺从了皇上的意思,以“有才不举,贪赃枉法”的罪名革职,永不叙用。
靖王府的家宰,家丞,欺男霸女,多行不法,已由内廷传旨申斥,并请皇叔靖王论罪议处,靖王世子也召回京师,交由宗人府训导管束。
第一次看到柳芙蓉,皇帝的感觉跟燕国长公主一模一样,就是无所形容的惊艳!
“芙蓉如面柳如眉!”这句诗,仿佛就是为眼前的柳氏所写,只是就算这么写,也还是没能描画出柳芙蓉的风姿神韵。
皇帝当即笑纳了柳氏于乐游苑芙蓉馆,两人朝朝暮暮,恩恩爱爱,象民间的小夫妻那样你侬我侬,忒煞情多。而皇上的一颗心从此再不肯放到别的女人身上,只要柳氏每天能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瞧着皇上,莺语燕声的说上几句姑苏俚语,皇上的内心就会泛起异常澎湃的激情。那是少年人情窦初开、情有独钟时才会有的悸动,是一种遍寻无着却不期而遇的忽然惊喜,也是那种恨不得仰天大叫,舞之蹈之,歌之咏之的极度欢畅。
皇帝沉浸在他与柳氏的新婚宴尔之中,他浑然忘记了在西苑芙蓉馆的柳氏之外,后宫还有一大群女人在期待、在盼望他的阳光雨露。
皇帝自出生以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被别人安排好的,小到衣食住行,婚丧嫁娶,大到君临天下,治国理政,自有大小臣工,诸司衙门各领其事,各负其责,皇帝往往不过是到场露面,听众人一阵山呼,看群臣磕头如仪。
在这些冗长繁琐的仪式上,皇帝甚至连话都不需要多说,太监和内侍会从圣上的表情中领会他的意思,从而代为宣谕。
身为帝王最好是连表情都要时常加以控制,所以皇帝要把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面无表情地对待万事万物,这样内廷的奴婢和外朝的臣子才猜测不到皇上的心事,也才会对莫测的天威感到敬畏。
然而当今皇上不太喜欢这一套,他总是不去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会因大臣的一句风趣的回奏而忍俊不禁的卟嗤一笑,也会趁大臣在讲尧如何如何?舜如何如何?明君也该如何如何的时候,偷偷的打个瞌睡。可惜皇上越是放松懈怠,大臣们就越是要他拘谨方正。
大臣们以为谨严的朝堂上,皇上应该始终保持一种端庄严肃的态度去倾听,去理解,去判断,因为这里所讨论的是事关江山社稷和百姓苍生的国之重事;可是皇上呢,却嬉皮笑脸,轻佻好动,对大臣们也是言语简慢,毫无敬老尊贤之心。皇上现在还很年青,很容易就会被他身边那些太监内侍们带坏。所以在如何教导皇上这件事上,大臣们难得的摒弃了政见之争,齐心协力,目标一致地要把当今皇上锻造成一个清心寡欲,不苟言笑的圣君明主。
大臣们越是如此,就越是让皇帝想早早的逃离这殿堂,躲到他那自成一体的小天地去。
他已经下旨,让内府在太液池边兴建长乐殿,长乐殿的旁边还要增建一座未央殿,这长乐殿和未央殿最终将和琼华岛的凤仪殿、芙蓉馆联成一片,等到这些殿堂楼阁建成,他就可以和柳氏或泛舟池上,或登临高阁,携手并肩,闲看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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