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这里五年来,对这白家的一切都熟悉了,上至长辈父母,下至婢女家丁,她都已经习惯这些人,习惯他们的生活,习惯他们的性子。
她舍不得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要说离开?
白毓秀有一种感觉,顾石突然找她,肯定是要送她回去,至于为什么,肯定是有原因的,她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但见到顾石之后,她就会了解这个原因是什么了。
白毓秀停驻在廊道里,当她看见自己熟悉的家丁婢女时,心里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当她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变成欲言又止了。
她的贴身丫鬟看见她,赶紧跑过来说道:“小姐,刚才有客人去找你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你将客人晾在那儿不好,快些跟我回去。”
“哎呀,小姐你还发什么愣呢。”
……
小丫头就这样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不过却没有半分怒气,对白毓秀的态度极好。
小丫头虽然是白毓秀的贴身丫鬟,但可没少受气,也没少被白毓秀戏弄,但她依旧非常尊敬自家小姐,并非主仆之间那种尊敬,而是一个百姓对另一个对百姓有贡献的人的那一种敬仰。
白毓秀:“彖子,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她的贴身丫鬟叫做彖子,这名字是她取的,她依稀记得自己的贴身丫鬟一开始拒绝这个名字,时间久了,慢慢的也就被这个名字魔化了。
彖子一愣:“小姐…”
虽说她只是一个丫鬟,但她和自家小姐生活在一起五年,朝夕共处五年,她对自家小姐的情绪把握非常到位的。
当她看到白毓秀的眼睛时,她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悲伤,心头一颤,就好像突然经历了什么噩耗,让她难以提起精神。
白毓秀也看出她突然来的情绪,这还没有说话就有这种情绪,白毓秀有些于心不忍。
但最后她还是开口说道:“我要离开了,当然我会回来,但我回来之后就不是我了,会是新生的我,我可能不认识你了,你要记住,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不要发牢骚,虽然我很喜欢,但是新生的我可能不喜欢。”
“嗯,也有可能不回来了,具体说不清楚,总之你应该明白,如今武林中的那个传闻,说什么万年前的人还能活过来,世间无奇不有,因为一些特定的缘由,就会发生特定的怪异事件。”
“我离开并非自愿,虽然一开始我并不想告诉你,我要离开了,但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你,你也应该知情。”
彖子一愣,目瞪口呆:“小姐…你在说些什么…又在胡说八道了…”
白毓秀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走后,我的父亲就交给你了,你要替我照顾他,麻烦你了。”
随后她还上前抱住彖子,说了一声“谢谢”。
白毓秀松开手,从彖子身边走开,随后她又去找自己的父亲。
青云郡郡守如今政务繁忙,就算是在家里休息,也要在书房处理青云郡各类各行的政务。
白毓秀停驻在父亲的书房外,她似乎没有足够的勇气伸手去敲响眼前这曾经可以随便敲响的门。
她想起一个故事。
一只公鸡和公牛是农场里好朋友,公牛每日安于现状,缺少出去的勇气,但它的牛粪却可以提供勇气。
而公鸡每日都想飞到农场里最高的树上,但它是一只鸡,飞不到那么高,公牛就对公鸡说,你吃我的牛粪吧,它们会给你勇气的。
公鸡听了好朋友的话,吃牛粪,最后越飞越高,当它飞到树顶时,它看到狗吃了牛粪却依旧安于现状,缺乏勇气。
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勇气一直都在它的心里,只是它没有直面勇气,勇气也不会回应它。
它最终还是一只会飞的公鸡,跟吃不吃牛粪没有什么关系。
白毓秀同样如此,她终究不是这里的人,终究要离开这里,所以她现在必须提起勇气去面对这个事实。
白毓秀最终还是敲响父亲的书房门,她在伸手触碰房门的那一刻,心脏极速的跳动了一下。
“进来。”青云郡守的声音传来。
白毓秀推开房门,缓缓的抬脚,迈进脚跟,然后随手关好门。
“父亲。”白毓秀一进门就很自然的叫喊自己父亲的名字。
青云郡守正在处理政务,但他听到白毓秀的声音,还是抬头一看,然后就继续埋头苦干了。
白毓秀走到一旁,倒上一杯茶,随后轻轻的拿起,送到青云郡守的书桌上。
青云郡守:“毓秀,有事?”
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女儿今日的反常,说话的语气也更加温和。
平日里白毓秀是不会来打扰他的,除非是有什么重大的发现,否则两人基本上没有什么话说。
白毓秀:“您应该知道的,我…”
青云郡守一愣,随后停下手中的笔,一脸难以置信的回头,看着和自己生活二十几年的女儿,有些陌生。
青云郡守:“快七年了,虽然让人难以相信,但你的确不完全是我的女儿,一开始我就感觉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
“当初毓秀生病,本就医治不好,结果你却好了,仅仅是一夜之间,然后你性情大变,当时我就知道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母亲早逝,我一手将你拉扯大,我感受得到你的不一样。”
“如今…你也要走吗?”
最后那一句,青云郡守的语气几近哽咽。
白毓秀面色平静,只是小声的说道:“我……”
她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喉咙沙哑,有些难受。
青云郡守:“你还会回来吗?”
白毓秀:“我不会回来了,你的毓秀会回来的。”
青云郡守:“嗯,一路小心。”
白毓秀点头,随后她缓缓迈开自己软弱无力的腿脚,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口。
当她走到门前时,她停下来,她会头一看,发现父亲已经在处理政务了,她欲言又止。
只是冷隼和姑苏盎然还在等她,所以白毓秀再一次迈出脚,打开门,走了出去。
在她出门的一瞬间,一股寒冷从头直下心脏,她感受到一颗凉透的冰心。
而书房内,青云郡守还是埋头处理政务,他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当一滴眼泪落下,润湿手札时,他再也忍不住,直接痛哭起来。
他的哭是无声的,只是泪如雨下。
此刻他感受到孤家寡人是什么滋味,感受到那股孤独,从今以后这个偌大的家,恐怕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终于,他停下手里的政务,飞速起身,夺门而出,一路狂奔。
当他来到白府外,白毓秀已经走远。
青云郡守大喊道:“谢谢!谢谢你!”
这股声音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似乎可以穿透一切。
听到这一声呐喊,白毓秀回头看去,这才看见热泪盈眶的老父亲,然后也跟着红了眼。
冷隼和姑苏盎然也停住了,他们盯着这两父母,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毓秀大声说道:“谢谢!爹!”
然后她跪下,磕了一个头。
白毓秀走了。
青云郡守也回去继续处理政务了。
一切又恢复平静。
只是青云郡守时不时会停下政务,发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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