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之上也!
..
天亮了。
云龙山腰。
流寇的枪炮阵地正在被清理着,这些枪炮将会落入我军之手。
伤病已经有队友救走,士兵尸体正由野工军收敛着。尸体将被会拉走,就地挖坑埋葬,这些自有随从队官吏来安排。
我只是来这里逛逛而已,观察战况。
浓硝烟的呛灰浸满鼻腔,打胜仗的嬉笑充斥耳边。
刹那间,我看到一名战士,他的整个心胸已经被一颗炮弹所洞穿。内脏炸飞一地,骨头泼洒碎裂,鲜血渗透泥土。
我走上前,捡起一个掉出来的胃,我居然迷茫地看这个死掉的胃。接着我的手忍不住地颤抖着,松开了。
掌旗官靠在我的身侧,上前道:“他是一个三级兵,也是一名大明勇士,带头冲锋攻下枪炮阵地。能够和这些幕府勇士一起奋战,我感到荣誉。若是能一同战死,这是光荣。”
我低垂着眉毛,默默地听着,不置可否。
很快地,有几个人来收敛这名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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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家村。
我正行走在各个仓库内,清查缴获物资。
其中一个仓库,聚拢一些俘虏。有附近的一些乡长、大族家长之类的人物。他们都是重要的人质,能索取赎金或加以利用,才被流寇掳掠至此。
在屋内,还有个落魄的男子,被吊了起来,他的一只腿瘸了。
给我的第一眼,感觉这人的身高和体型,都好熟悉。
我走上前,仔细地观摩后,才大叫:“老天哪...大智,你居然在这里,而且还没死!”
刚刚,我想叫出姓名,却发现我忘他姓什么了。之前我在扬州城外选址军营,招募新兵,都有他的帮助。不过,在他投入扬州幕府礼贤馆任职后,就不再知道他了。
只记得叫大智了。
这名瘸腿男子躺倒在地,衣衫褴褛,披发撒落,伤痕满身,气若游丝。他虚弱得说不出话,眼睛望着我,闪烁了一下后,又晕倒过去。
我下令亲兵们救起他,只是暗叹着。一名幕府官吏落入邪教手里,居然还没有死,简直是奇迹。
之后,从其他流寇俘虏的供认中,我才知道这是方大智。开战前夕的邪教大头目王聪儿,大肆清查百姓。而大智刚好带着密探在这里打听军情,结果被发现,还被抓起来了。
陆续地,经过一天的清理,各队各旅把缴获物资、伤亡士兵都安排好,并且在金家村暂行休息。
我让亲兵传令给各旅长,收拾辎重,就把军队驻扎在此地。
...
..
次日。
金家村。
祠庙大堂门口。
我刚要进去,就遇到方大智。他好像用一夜就恢复好身体了,向我走来,上前道:“思焕,我在这城郊积累了不少人脉,在徐州城的将领也有联络,我愿意去劝降徐州城。”
我走进祠庙门口,并对他说:“先进去吧。一群旅长、百夫长们已经在此等候我很久了。”
..
我召集了各名将领官吏前来军议,得知了更多的情况。掌旗官率骑兵追击,斩杀敌酋董学礼。至于邪教妖头王聪儿,则不知所踪。
监纪官侯方域上前,详细地说道。
“此战也,幕府阵亡者近二百,轻重受伤者二三百。”
“俘获敌兵五六百,解救难民二千余人。难民皆全部放走,俘虏已尽数关押。”
“此外,搜得米麦一千余石,可以给养全营一个月,并施舍米粥给难民。”
“火枪三百把,火炮尚余十门堪用,只是弹药几乎耗竭。”
“其余兵器刀枪、弓箭、盾牌、车辆无数。盔甲三四百副,马骡四五百匹,豆饼干草充足。”
罗水枪上前,面露喜色,高兴地出语:“太好了,敌酋的枪炮阵地已经被幕府夺取,于郊野的敌兵无法再阻碍我军。而且流寇大部分的士兵、武备都在云龙山湖,一战过后,都落入我军之手。如今,是我军的地势、枪炮皆胜于敌军”
焉有扬上前,说:“卑职认为有事值得一提。幕府的刘鼎维总兵,率正兵营从扬州出发,有四五千士兵乘船抵达宿迁。并且昨日先锋已进入邳州。”
我听到后,感到一刹惊讶。总兵?记得之前刘鼎维还是副将,看来又拔高地位了。
我在首座上,揉了揉额头,才对监纪官道:“那就交给刘鼎维吧。传令黄太冲,和正兵营轮换接防。准备干粮、牲畜、豆草一应物资,沿河来徐州,与我等汇合。”
我想了下,又补充道:“还有告诉他,米麦应该至少准备二千石,猪羊一百头。”
..
接下来,我对于围城进行了一系列的部署。
帅旗驻扎在云龙山湖。
伏击队解散,精兵回归各旅各队,传授经验。
李无名,重领亲丁第一队,协助随从队、伤病、辎重布置于金家村,暂行休息。
罗水枪,领火枪旅,布置枪炮于云龙山腰,并修缮工事,防守帅旗。
焉有扬,重领步兵旅,扫荡郊野周边,肃清村镇贼寇。
李信,领野工旅,去监视徐州城,堵塞城门,阻止敌兵出入。
掌旗官,领骑兵旅,放哨三五十里之外。尤其是沿着大运河侦察,并且收集舟楫,巡逻两岸。
布置攻城,基本完毕。
此时,方大智上前,大喊:“官长,城内不过二三百名新兵,以及数十人的白莲教徒。若是继续顽抗,止能徒增伤亡而已,一天都守不住。我有信心去劝降!”
方大智一出,引得在座的官长们议论纷纷,互相在说着许多话。
“劝降?有用吗?”
“我们不需要去劝降!”
“这些流寇懦弱无能,何须错过这个战功呢?攻城克敌之功,可比劝降好看多了!”
“徐州城的枪炮还能烈得过这一仗吗?我们两天可以攻下云龙山,打徐州城确实是只用一日就够了!”
“我们花一天就能拿到破城大功,为什么要劝降!”
..
劝降...
这个词,让我联想到了很多。随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呼~”
过了一阵。
等到议论的话语停下来后,我才从首座站起身,对一众部下们,上前缓缓地道。
“北伐以来,我经常要把麾下的标营勇士,摆上战场去死...”
“到了今天,我才发现,我居然能决定他人的生死,我可以把别人的生死掌握在手中!”
“可是我讨厌这种感觉!”
“我讨厌看到幕府士兵惨死郊野,我讨厌看到我的麾下躺在伤兵营然后无言无息中死去,我讨厌次次都要给阵亡者下派抚恤。”
“一点快意都没有!”
“我身为一军之长,常常告诉自己,若是我在一场战役胜利后,还能保住原班人马,就是双重的胜利!”
“可是现实往往让我身不由己。每天当我想起,我都要被自责和内疚所折磨。”
..
堂内。
一众将领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胡乱地踱步一阵后,又肯定地出言:“可是我必须要做这些!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我低沉着脸,深呼吸一口气,尽量缓解掉激动的情绪。
可是,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我上前,对着众人下令。
“其余校尉继续准备,围攻徐州城。至于方大智,你要去徐州劝降,你去吧。”
“我听说,佛教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你能够让徐州城,和平地弃暗投明,那么你就是人间的观音菩萨。”
旅长、百夫长们纷纷地应诺着。
“遵命——!”
方大智上前,作揖行礼,道:“我愿意去城内劝降。”
军议结束后,众人都各自忙碌去了。
…
..
下午。
秋风狂野地吹刮,冷得大纛猎猎作响。
我抽调出近二千名士兵,直抵城下。在距离城墙三四百步之外,列出二十个百人队,组成一个大阵。一字排开,威吓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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