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瞻俯瞰，楼船穷极微。
堪舆世中盘，黑白满人间。
拂晓四点，我召唤了部属集合，带上包裹装备，潜入山区，沿着西南方向而行。山地并不好走，偶尔还会蹭刮到路旁的繁茂枝叉，而且途中树林不见人烟，亦无法补给休息。
唯一的乐处，是登顶高山以后，确实地可以俯瞰大地。彷连人间的活物都变得小了。
就在刚刚，我带着十几人的队伍，路过了一块岩石。
突然地，我想站在上面登高望远。这里刚刚好，可以没有视线遮挡，俯视山下。下令部属们，都原地休息去了。我则裹了一下衣服，卸下武器佩刀，活动了一下，手脚一并用力，爬上了这个岩石。
此时此刻，我站在一块岩石上，感觉.....
冷啊！凌晨寒气凝聚时，更加冷。现在寒气消散，金贵山上的风，依旧很大。虽然是夏天，可是我穿了二件外套在身上，才感到暖和。我还想穿第三件。
站在上面，瞻望转向了东边，可以看到有一条巨大的护城河。护城河的后面，就是扬州府城，江都县。府城的城楼上面，有密密麻麻的人头，他们是扬州的乡兵。自从战乱以来，日夜不息地都在城墙上轮流巡逻。
再纵观四处....这一刻，我感觉得到，这尽收眼底是什么体会。原来啊...
凡是百里之内，森林土丘，寺庙塔楼，村镇牌坊，府邸屋院，樯寨桥梁，河流湖泊。直抵远处，再仔细观察扬州府城城楼，那是旧城西面，一大片的城墙薄入眼内。城墙上，钉挂着一具具的尸体，高杰那些匪兵的尸体。
这，就叫做尽收眼底。然而，当我感慨完，转过头的时候，发现我的属下....居然一半人是躺地上了！
此时，我突然听到，一声埋怨响起。
“老大啊，我们都跑了一天了啊。我们昨天二十九才到扬州，今天五月三十。早上四点就跑，现在都六点半了。都快走完金贵山地界啦，已经够拼了啊。”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的，居然引来了一大批叫苦。
“对啊老大，体谅一下我们把，让我们休息半个时辰吧！”
“老大啊，起码让我们休息到七点的午时吧！”
“老大啊，我的腿不行啦！要八点才能起来啊！”
“老大，我们够拼了啊！啊！我的腿抽筋啦！今天走不了啦！”
这帮家伙，不但一边在叫着...而且，还在一边给我摆出愁眉苦脸的样子，这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了，好像多委屈似的。
我让他们闭嘴了，答复语：“行了！都不要再说了，休息吧。中午，七点，午时再出发。”说完，我再摆出一脸阴郁，毫无乐心的样子。
...哎，其实，我也理解。也是辛苦他们了。就让他们休息一下吧。可是，我更加疲惫，更加困倦，我又能和谁去说呢，谁能体谅我呢？
跳下岩石，佩戴好武器，到周围逛逛，准备校对一下方向。临走前，我想起来了什么，转头看着某副官正躺在了地面，我出语道：“副官，你！躺在那背包堆旁边，你就算是躺，也要看好队伍的所有背包！”说完，我就走了。
徐徐地，走在树木草丛之间。参天大树形成大片绿荫，在此下踱步思考着。下一步，要怎么做？...我到达山脚后，就要面临那群匪兵了，仅凭目前十多人是不够的。等到镇子后，是先去筹集粮饷....不，先去招募更多勇士。哎，这山路真不好走，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沙..沙...沙...
一阵树叶被拨开的声音响起，让我有点警惕起来，右手伏案在佩刀上。
踏踏踏！
一阵突兀的响声，射入我的耳朵。我的眼帘里，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这个身影不断往山上爬。那是一个老汉，拘楼身子跑着上来，还背着一名孩童。
我警惕时又想到，或许，他懂得山路。这个拘楼老人看上去，并无威胁。我走过去，大呼道：“老乡！老乡！我们是史老爷的亲信，我们是史宪之的属下。”
我一边喊着，一边跑过去，脸上也换成笑容的面庞，出言：“请等一等！借一步说话！”
这老头看到了我，呆了一刹那，就略带激动地喊了下。
“军爷！”
“幸运，幸运啊。能遇到史老爷的义兵啊。老头我知道史老爷的兵卒，会来到扬州的。军爷的盔上挂纸条，这是史老爷的...史！老朽，可...没认错了吧？”
我有点惊讶，这老头，眼力还真是不错。看到了头盔的细节，史字号。我换了副温和语气，略微低头地说道：“我们要去红门寺，请老人家，引路前往”
老汉点头应好，答应了我的请求。
“老人家，请跟我过来吧。”
我带着他，到了队伍休息的地方。十余名部属依然摊着，趁着空余时辰，懒洋洋地晒着晨曦。在休息地，我朝着属下们喊道：“你们！都听好了，我带来了个老乡带路，我们接下来会变得轻松很多。”
副官反应了过来，接声：“老人家，我们中午出发，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我们又吃了一点干粮和饮水，使体力恢复了一点
...
午时，七点。
烈日高悬当空。
“快集合！不要坐着了。还有，把你们身边躺着的家伙，踢起来。”我和副官大声呼喊，走去招呼队员集合。我是一脚一个，副官要三脚才一个，终于把他们踢起来了。
十几人的队伍速度拖拉地集合了，副官喊完后就要清点人数，语道：“列队站好！现在清点人数。”
本来清点应该很快，可是当副官清点着人数，却发出了疑惑的问声：“一...二....三....十五，十六！欸？为什么有十六个人？不是应该十五个吗”
“你这头猪！”我立刻就火了，这蠢货副官，就不能聪明一点？把这老头也一起点了！居然还要问出这种蠢货的问题。我叫住他，道：“你把老....老乡也算进了。”
这蠢猪，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居然还挠头，应语：“不好意思啊老大，那个老乡，来来，你在前面带路就好了，不用列队的。”随后，副官走向老头身边，拉着这老头去前面带路去了。
老头子却并不安分，他没有走，停在了原地。
双手摸着眼，眼泪流了下来，露出悲情道：“军爷啊，你往北方看过去，那里的一座山叫盘古山，往南的这里。就是金贵山。老头子我在这两座山生活了十几年了。积蓄很少。不容易啊，这么多年才有一个儿子和儿媳妇，有了一个小家。这个月的贼，把老头子我的一家都毁了啊”
有点皱眉，我还是保持温和地问：“嗯....高杰实在是卑鄙无耻，他的走狗杨成，实在是可恶啊！老乡，那你可以带着我们，引导到红门寺吗？”实际上，却有点不耐烦了，这个老头故意的吧。
“如今，我们在金贵山的南面山下，叫做红门寺...”老汉还是继续自己说着，只是看他的样子，目光居然在有意无意地，斜视背包堆的那边。
略微思索了一下，这个老头乞讨钱的吧？我也没多少钱了呐，选了个数，开价言：“我给你一两银子，现在是七点，午时。立刻出发，一个时辰之内，八点，你！把我们带到那里。”
这老头开始嚎哭抢地。
“我悲啊....啊！我的儿媳妇呀，你为什么会无端端遭殃呢！为什么被高杰贼兵祸害了啊...”
这个小老头，居然不满足，在挥舞双手，拍打地面，向天哭泣，还要继续喊：“可怜了小孩啊，连夜爬山，才侥幸苟活。身上没有一分一文，今后可怎么办啊！！”
我侧边，响起了副官的声音。他走过来，怒斥声大喝，有愤气地问：“老乡，我们是江北督师！史宪之的属下！是史老爷的兵卒，你就不能给我们好好带路吗？我们，乃仁义之师，为什么你还索要银钱！为什么啊？！”
说完了，老头没有反驳。
只是这老头不喊了，也不哭了。保持沉默。没有说任何话。双眼望着地面，一直望着。一只手拉着这个孩童，另一只手摸小孩的头。他的面色，和孩童一模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看着这老头，目光黯然无活气。我继而说：“好，我给你一两半...二两！给你二两。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了。再多，我也没有。”说话时也带了点怒气，如果他还是不去带路，就只能动刀动枪的了，我也不想这样的。
“军爷们，请吧，跟小老头过来吧。”这个老头终于答应，深深弯腰，就算施礼了。老头带着孩童，走在前面带路。我和副官招呼了几句，检查好装备，带领队伍跟上。
...
金贵山。
一支小规模队伍，从山腰处，沿着崎岖山路，到达了山脚。
队伍里，每个士卒，都披上背包。里面装有麻布，纱布和金创药，这些是治伤必备。白米和杂粮，这是食物所需。还有一些铜钱，与平民买货。
我们正在前往目的地，红门寺，史军门所定下的地点。
“军爷，请往这里看，是山脚小镇。”老头气喘吁吁，伸出手，指着一片乡下房屋汇报。
队伍众人也略带气喘，但我还是声音高高扬起，尽量激起士气，喊道：“走吧，兄弟们，我们进去吧。”
对这个老头，问：“对了，这里是不是有一群匪兵，他们的营地在哪里？”毕竟，我来这里，最主要就是清理掉这些匪兵。
老头继续带路，边走着又解释道：“是的，军爷。军爷，跟着小老头，一直到红门镇。在红门镇的边缘，再过一里地，就是红门寺。那一块就是他们的营地。”
对了...我可以在这里招募一些兵卒，加以扩充队伍。在山脚小镇的道路上，我把属下们叫过来，告诉他们几句话，且要牢牢记住。
队伍众人，走进这个山脚小镇里面，我们首先是看到好多简单的帐篷。这些都是难民所搭建的，大多数只是一块布，几根高低不齐的树木条辅助，并和支撑起来。这都只是乡民的逃难帐篷，不是正规的军营帐篷。
看着他们的脸色，难民们都带着许多失望，大多数人垂头丧气，竭尽所能去恶毒地诅咒。也有部分人对着家人作声鼓励，想要重新振作，他们认为匪兵之乱迟早会被平息。各色杂声不绝于耳，这里的难民和匪兵之间，仇恨已经高涨了。
等队伍等进了镇子里，队中众人皆跟我一起呐喊招兵事情。
“我们是史老爷的士卒！江北督师！史老爷史宪之的士卒。要去红门寺，清理匪兵”
“晚餐吃米饭，打完还有发军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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