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军主营之中,陆风三人悠闲地坐着喝茶,反而那个宋校尉却是只能站在一边,有些窘迫,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他虽然还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是方才自己得罪了这位太子殿下门前的得力手下,一时间也不敢再开口,只好默默等待陆风他们喝完茶。
可是陆风这几个人却是耐性极好,眼看着一盏茶都喝了快一个时辰了,愣是没说一句话,把这宋仁透是晾在了一边。
宋仁透心里想着:哎,本来好不容易接了个太子殿下的差事,眼看着就要升官发财了,现在却碰上这么个幺蛾子,真是倒霉透了。
其实最初吧,要他瞒着郑大将军去做这件事,他是万万不敢的,可是却没想到,这位郑鸿命大将军恰巧就在这个时候失了踪,遍寻不到。他一想,这种机会,真的是可以说是千载难逢,是天意啊,也就硬是壮起胆子应了下来。
再说了,太子嘱咐的差事听上去并不困难,他听到的时候也是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其实无非就是去那西边国境西北面的一处大石窟,取回一个信物罢了。却没想到西梁边军竟是如此难缠,他仗着郑家军的兵士强悍、装备精良,试着突了几次,竟然也有那么一次差点就让他到了那大石窟,可最终还是被那黑衣将领拦了下来。
之前几次,宋仁透眼看突不过去,也就算了,大不了退军整顿,下次再来。只是这最后一次却是出了岔子。那位西梁的斥候将领是真被逼急了,竟然将宋仁透打退了还不算,一路不依不饶地硬是跟到了大靖境内,愣是非要抓他。
最后引出了几位太子身边的人,帮着把那西梁首领拿下了,宋仁透这才逃出升天。不然他若是真被西梁兵士们给擒住、押到了他们的军营里,怕是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别说,甚至还真有可能引起两国战祸。
一个时辰过去,茶水也加了三四遍以后,陆风终于对另外两位使了个颜色,幽幽地开了口:“宋校尉,能否回答在下几个疑问?”
宋仁透被突然而来的话语声给惊了一下,立即说道:“陆少侠请说、请说。”
“太子吩咐的事情,宋校尉究竟做得如何了?”陆风装模作样地放下了茶盏,压低声音问道。
“陆少侠……您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嘛,就别吓唬我了,”宋仁透带着讪笑回道:“这一次要不是你们几位及时出现,救下了我和兵士们的性命,我们早就死透了,哪里还有心思顾全什么差事啊。”
他眼珠一转,立马又说道:“不过那黑衣将领已死,这几天边境必定空虚,我马上调兵再去一次,定能成功。”
“你是不是傻啊?”陆风突然火起,骂了一声道:“宋仁透啊宋仁透,你还真打算去送人头?!”
宋仁透被陆风这突然而来的不雅绰号骂得缩了缩脖子,不敢言语,而陆风身边的两位却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陆风接着说道:“郑家军怎么能让你这种没脑子的家伙当上了校尉?说真的,你想找死我也不拦着你,但却不希望你丢尽我大靖军士们的脸皮!”
宋仁透被陆风的破口大骂给一下子镇住了,只敢缩着脖子、低声问道:“额……那……那陆少侠之意是?”
“昨晚被你灭了口的那个是斥候将领啊,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卒。本来灭口这件事也是情势所逼,我也能谅解你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你也不想想,西梁边军现在应该早已发觉有一个斥候编队不见了,如果你是边军统帅,你怎么想?”陆风说道。
“这……”宋仁透这下知道麻烦了。好端端营里突然少了一队斥候,定是出了岔子,现在的西梁边军怕是别说会有空虚了,早就已经是一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阵势,估计正在各处探查着呢。
“哼,能想明白就好。”陆风接着说道:“我再问你,太子吩咐你做事,你却如此大张旗鼓是想干嘛?”
“啊?”宋仁透的脑子早就已经跟不上了,此时听到陆风又提了第二个问题,只能呆呆地反问了一声。
“哎,朽木不可雕也。”陆风大力的摇了摇头,是真心觉得郑家军中怎么竟会有这种将领,相当失望。郑家军是师父呕心沥血、没日没夜地操练栽培出来的,如今怎么却会出了这么一个草包?
唐英和林睿儿也是看在眼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除了生气以外,更是觉得羞耻。
陆风气呼呼地继续骂道:“蠢材!你知不知道,在汝阳这边出现郑家军的传言,都传到了云都城去了!云都城是什么地方?富贾交流之所,多的就是情报贩子!你认为这个消息再传回京城,会花费多少时日?”
“啊!”宋仁透又是一个“啊”字,这才想到,自己竟是一时疏忽,没有将军旗收起来,却未曾预料,军旗还被人看到了,连消息都已经传出老远了。他当下心中一片死灰,喃喃道:完了,完了……
“不过嘛,”陆风突然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眼下倒也不是完全就没有将功折罪的办法。”
宋仁透一听此言,立刻双眼放光,急切拱手礼道:“还请陆少侠明示!”
“如今军中多了我们三个人,去那大石窟应当是不难了。”陆风笑道。
听到大石窟三个字,宋仁透更是对几人的身份深信不疑了,毕竟他们既然知道太子殿下给自己安排的任务,那肯定就是太子手下的人没错了。更别说,此时他早已是心乱如麻,只是深深担心自己办坏了差事,又得罪了这三人,到时候太子殿下一生气,自己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陆风说道:“今日傍晚,你领一支骑兵上山,人数不用多,但要挑选马术好的;入夜以后,你们就从天池山上冲下去,在西梁边界上来回冲锋,嘴上喊打喊杀,记住务必要弄得鸡飞狗跳、尘土飞扬。还有,把全营的军旗都给我撤了,一支不留,以后别再做这等缺心眼的蠢事了。”
宋校尉扯着嘴角,说了声:“陆少侠教训的是。”
小路少爷接着继续说道:“西梁边军现在突然不见了一支斥候,正在多疑之时,看到你们的动静,一定会全神戒备;那时我们三人,便从天池北面的山路下山,偷偷摸进西梁境内,直取大石窟——这便叫做暗度陈仓。”
宋仁透愣了一愣,问道:“暗度陈仓?是什么意思,莫非有什么典故?”
陆风苦笑摇了摇头,才想起这一世里根本不会有这个词,嘴里却说道:“你没事多读点书就是了!算了算了,简单来说,就是声南击北之计。”
宋仁透闻言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行,但也还有些疑问,便道:“可是陆少侠几位如果要从天池山北面下山,可能有些困难啊。北面那里连条羊肠小道都没有,都是陡坡,马不能行。而且入夜以后,更是危险重重,怕是过不去吧?”
“你这么想就更好了。”陆风拍拍手道:“你都这么想,那西梁边军恐怕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此,他们便更不会想到去提防天池山西北的路线,岂不是正合我意?至于怎么下山嘛……凭我们几个的身手,还算不得是太过困难的事情。”
“可是殿下要找的那东西,只靠陆少侠你们三位,人手是不是有些太少了?”宋仁透还是有些不放心,追问道。陆风心中暗暗点头,心想:果然是去找东西的,不过,太子到底找的是什么呢?
陆风摇摇脑袋,先将这个问题放在了一边,口中回答道:“如果是做事愚钝的饭桶,带一个我都嫌多!依我看,我们三人就足够了。还是说……”
陆风继续笑道:“莫不是宋校尉怕我们三人去到大石窟,将那东西直接拿回去给了太子殿下,会抢了你的功劳?”
宋仁透一脸讪笑,也不否认。陆风看得又是火气上冒,但却还是将怒火压了下去,只是淡然说道:“送人头校尉,你可别忘了,郑家军被人在汝阳附近目击到的传言迟早也会传到京城,进入殿下甚至是皇上的耳朵里的。”
陆风露出微笑,慢慢说道:“到了那时候,若我们已经将东西拿到,并交给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向是赏罚分明、必定会尽力将你保下,这样的话事情至少不会闹大,毕竟目的已经达成,太子也不想多出是非,你呢,说不定还能有个活路;可如果没能拿到……不是在下危言耸听,就算是太子殿下不追究你的任务失败,但皇上总免不了要治你一个擅动军力之罪。到那时候,你难道还指望殿下会救你?说句不该说的话,殿下到时必定弃卒保车,只会由你自生自灭!”
陆风瞥了一眼宋仁透,声音冷了一些:“至于功劳……哼,我们还不屑于抢你一个校尉这么一点芝麻绿豆般大的小功劳。今天这个差事若是做成功了,我们自会如实回复殿下,甚至能帮你说上几句好话。好,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宋校尉你就自个儿琢磨吧。”
“是,是,陆少侠的话宋某自然是信得过的。”宋仁透早已经被小陆少爷的一番话吓得脸色发白,嘴唇打颤,只是不停点着头应道:“那……那宋某的小命可就全靠殿下和陆少侠的了!宋某全听陆少侠安排!”
宋仁透说着便要往外走。陆风见那宋校尉急匆匆就要出帐去调动兵马,准备去西梁国境吸引注意,赶紧又丢出一句:“急什么!记得去找一些茂盛的树枝绑在马尾上,这样马匹来回冲刺的时候,能多带起不少灰土,让西梁兵士们觉得人数不少,会担心有埋伏,便应该不会真的冲杀过来。不过,宋校尉您还是得千万小心别给抓住了,不然那可真叫千里送人头了啊!”
“是,是,多谢陆少侠关心!陆少侠果然妙计、妙计!”宋仁透满脸的尴尬神色,一边弯腰道谢,一边匆匆出了营。
这时候,三人这才面对面互相看了一会儿,突然一齐爆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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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池山入夜以后,安静得很。
西梁边军之中,有一位统帅正在烦恼。昨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出去巡视的斥候部队里竟好端端的少回来了一支。
如果是山里迷失了方向,发生了什么意外倒还不算是大事,怕就怕是被东面的东靖边军给抓了。
西梁统帅摇了摇头,还是觉得两者的可能性都不大。第一,在这里巡视的斥候都是年数已久的老兵了,不太可能会在山里出什么意外;第二,这几年,大梁和东靖之间安稳地很,别说战事了,连互相试探的举措都不曾见过,怎么会突然出手抓我们的边军,难道不怕引发战争?
西梁统帅想来想去想不通透,只得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对部下的兵士说道:“戒严继续,明日一早再派出两支斥候,往天池山深处探一探。”
“是。”部下领命,就要回身出帐。
此时却突然从帐外跑进来一个传令兵,扑腾一下跪倒在地,急着对统帅说道:“报!天池山西境附近突然出现一队人马,似是在交战!”
“什么?!”统帅大惊失色,心下一沉想到:难道东靖真打过来了?他继续问道:“起来回话!说清楚些,什么时候的事!?”
“是!”传令兵起身接着说道:“入夜以后没多久,在天池山脚西面布防的哨兵就来报了,说是有一些人马,突然出现在了边境附近的东边。他们正在那里来回冲杀,还有交战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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