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皇城的东宫之中,坐着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约莫三十岁的年纪,眉头微皱,却自有一股帝王之风。这男子便是大靖皇帝的第一位长子,也是堂堂太子。
只见太子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悠悠然开了口:“云家之事,查得如何了?”
被问到的那人低头鞠躬道:“回殿下,虽然尚未掌握证据,下官却也查到了一丝线索。”
回答太子的男子大概四十多岁,一脸严肃,颇为恭敬。不过只要明眼人细细一看,便能看出这名男子的身姿稳健,气息绵长,是一个武功高手。
这男子叫做欧阳洪卫,是大靖皇帝御封金钟铁院院长。说起这个金钟铁院,倒有一些说法——大靖朝廷眼下这位靖帝刚刚登基不久之时,曾经在京城之中有过一次兵变。当时还只是一介江湖草莽的欧阳洪卫,居然带领着几十个弟兄,打起了清君侧的名号,硬是在兵变之中冲进了皇城,拼死救下了尚且年纪不大的靖帝。
欧阳洪卫本人更是在皇宫中,一手斩下了发动兵变的领头将军,靖帝皇位这才得以保存下来。事后靖帝大加敕封,金银财宝自然不必多说,而且还将欧阳洪卫和他的弟兄们全部聚起来,并赏了皇城外一座豪宅给他们。
为了感谢欧阳洪卫等人的深明大义和救命之恩,靖帝还命人没日没夜地赶制了一口硕大无比、整整两千一百六十担重的大金钟,耗财无数,就挂在了那豪宅的内院正中。虽然民间素来对送钟一事有很深的忌讳,可这次情况并不一样,毕竟这钟可是皇帝送的,自然不能叫“送”,只能叫“赐”,反倒是令民间百姓唏嘘不已。
而靖帝赐了这一口金钟不算,另外还给那豪宅亲笔提名——金钟铁院。意思也再明显不过:金钟——便是尽忠。金钟铁院护国大功,这一口钟,还真只有欧阳洪卫敢收下来。
由此大靖朝廷,便多了一个部门。金钟铁院拥有诸多特权,不单可以对贼人先斩后奏,还可以在御朝会的管控之下,自由招募兵将、圈养马匹。只待国家有用,靖帝一声令下,便能随时倾巢而出,成为大靖的一大军力。而且这些兵将,说到底也只是皇帝特许的院中兵力,并不算入禁军一类,不受兵部和枢密院的管制,说白了,其实根本可以说就是靖帝的私人武装,而非大靖朝廷的。
金钟铁院的名号响亮无比,而这欧阳洪卫自然就是院长。只是近几年来,似乎是靖帝有意培养太子掌兵之智,有些什么事情需要动用到金钟铁院的,往往会让太子以监管之名去学习。
时间一久,朝廷百官们便默许了一个事实——太子是御朝会的,金钟铁院也是,靖帝这是有意让太子掌控一些武力啊。
当然,不管太子和院里再怎么亲近,一旦靖帝翻脸了,这金钟铁院仍然会是靖帝手下最不可动摇的一股势力。这一点百官们清楚,太子更清楚,所以他虽然和欧阳洪卫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却不敢跨雷池一步,为了私事调动院里的兵马。
只是这一次,金钟铁院出手截杀原兵部尚书陆巡之子——陆风一事,却是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靖帝虽然没有表现出震怒之意,却是不冷不热地随手扔下一纸圣旨,罚太子在东宫中面壁思过一年。
看上去,靖帝这一次的惩罚也不能说不重了,毕竟太子好歹都是堂堂东宫太子,如果不出意外,是要即位做皇帝的。按照往常想来,太子这次虽然做得过分,的确是触了靖帝的一丝逆鳞,但却并没有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
别说是要杀一个早已离京的旧尚书之子了,哪怕是因为一语不合,就算是真杀了当朝尚书的子嗣,也未必就会受到禁足之罚,顶多被靖帝冷言冷语责骂几句便就罢了,更别说,杀人又没杀成功。
可是说来也奇怪,虽然圣旨下了,太子被罚,但关于金钟铁院和太子的关系,靖帝却只字不提。这下明白人就都明白了,靖帝此次责罚,是稍稍训诫一下太子,不过处事太过,但却也并没有真的生气,所以金钟铁院,仍然和太子走得不远不近却千丝万缕。
时至眼下,欧阳院长正是按了太子的吩咐,去查办云家蹊跷走水一事,正在东宫回报。
“院长方才说,是有线索了?”太子问道。
“是。”欧阳院长说道:“下官查到,在云府出事几日之前,有一队陌生商队进了云都城,有些可疑。”
“云都城是商贾之地,每日都有陌生的商队进城,这如何算得是线索?”太子不紧不慢,继续问道。
欧阳洪卫点了点头,说道:“若是一般商队,下官自然也不会怀疑。怪就怪在,这商队进城之后,和任何人都没有生意往来,这就有些蹊跷了。”
“原来如此。”太子点点头道,知道事情并不单纯。云都城那可是商家眼中的宝地,怎么可能进去了城里,却不做买卖?
“更可疑的是,云府出事以后,这商队就无声无息消失了。”欧阳洪卫继续说道,“下官特意查了,在云府走水以后,京中各部的官员尚未赶到云都城之前,并没有任何商队离开城门。”
“嗯。”太子说道,“这云家本就是天下最大的商家,只要是做生意的人,不管为官为民,万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云都城。云家刚刚出事这个时候若是真的一走了之,必定会被认为无情无义,以后很难再在商贾一流之中立足。本宫虽然不懂商道,想来却也能够理解,他们自然不会不顾及天下商人的言语。”
“殿下说得正是。”欧阳洪卫继续道:“云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别说是出城了,若是这个时候突然有几百个商队赶着入城,下官都不会惊讶。”
“可院长方才却说,那可疑的商队并未出城,而是消失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太子继续道。
“云府出事,云都城内的知府自然知道大事不妙,所以立即命人严加看管,将四周城门全数看死,凡是要出城的,都严加盘问,就是生怕云府走水乃是有人故意为之,怕一个疏忽放走了真凶。”欧阳洪卫回道。
“这云都知府倒是反应挺快。”太子微微一笑道,“所以欧阳院长怎么就认为,那可疑商队早就消失了?既然没出城,说不定根本就没走呢?”
“下官自然是派人寻过那商队,只是却一无所获。”欧阳洪卫回道。
太子闻言沉默了下来,有些皱眉。旁的人也就罢了,可是偏偏是从这位金钟铁院院长的口中听到“一无所获”四个字,分量却是大大得不同了。
他暗想:云家的事,牵扯之大,隐藏之深,怕是还有天大的阴谋。毕竟在这大靖之中,要是真有什么案子连金钟铁院都查不出来,怕是有九成九都会成为悬案,最后落个不了了之的结局。
半晌以后,太子叹了口气,说道:“云府一案,还是再请院里盯一下吧。至于最后查得出查不出,到时再议。”
“是。”欧阳院长低下头,回道。
太子看着欧阳洪卫,眯起眼睛又另外起了一个话头:“欧阳院长,那日本宫蒙冤受罚的时候曾经也问过,院长那时候说是有人假传我东宫口谕,派你们诛杀陆风。那这件事,之后可有进展?”
欧阳院长脸色不变,只是缓缓回道:“回殿下,尚未查到痕迹。”
“那假传口谕的人呢?”太子眼睛死盯着欧阳洪卫的双眼,似是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欧阳洪卫并不避开太子视线,回道:“那人已经死了,尸首是在城东水井中被院里发现的。”
太子暗暗骂道:好,好一个死无对证。只是脸上神情不变,语气却是冷了一些:“那本宫这面壁一年的罪名,可就白受了?”
欧阳院长闻言,单膝跪下,拱手回道:“下官万死,误中了有心之人的谋划,连累殿下受罚,实在有失院中之名。还请太子殿下降罪,处罚下官。”
太子压住心中火气,说道:“院长言重了,还请站起来吧。既然查不到,便也罢了。至于此事究竟是何人指使,导致本宫受这不白之冤,本宫虽无证据,却也心里有数。”
原来这太子根本就没有派出金钟铁院截杀那陆风。说来也是,他堂堂一个太子殿下,位高权重,何至于会对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真动那杀心?
这一切,怕正是那个千方百计想把自己拉下东宫之位的自家三弟的所为了。
当然,若真是这样,倒反而并不那么棘手,怕就怕……
太子摇摇头,甩开了那一丝不切实际的阴暗念想,端起茶杯,暗暗思索道:三弟啊三弟,你既然如此不念兄弟之情,那本宫便也没什么好留手的了。
欧阳洪卫看着东宫太子沉着脸思索着什么,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站了起来,静静退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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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陆风一行。
三人离开云都城以后,便策马向西边赶去,要去汝阳县查探郑家军曾经出没一事的正伪。
在云府门前与云彬一战以后,陆风的内功境界虽有所增加,却仍然是停在那八境巅峰,并未破境。至于为何云彬会认为他的内力能有一等境界,却是让陆风暗暗思索了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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