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陆风三人栖身的破庙不远的地方,有一小队人马。总共是二十几个人,动作安静无声,却又整齐划一,正在快速前行。他们每个人都身穿深黑色的装束,腰间却是各式各样,有佩剑的,有佩刀的,还有佩着一把小巧的弓弩的。
不管怎么看,都不是陆风之前遭遇的那一伙儿土匪之流。
反而像是一小支军队了。
领头骑马的高大青年戴着一具黑色的面具,看上去煞是吓人。不过最吓人的却不是那面具,而是那青年身后斜背着的一柄长得夸张的大剑。
那戴面具的青年突然停下脚步,眉头微皱。然后他将右手握拳向上一举,整支队伍就立刻停了下来,没有一丝混乱。他又将紧握的拳头大力张开,急声轻吼道:“散!”
二十几人的队伍立刻散开,刀手剑士分别三两个背抵背,朝着周围戒备,弓弩手则跑向了距离最近的草丛或巨石之间,手里端着那闪着寒光的小弓弩。
那面具青年也从马上下来,拔出了大剑。看着都死沉死沉的双刃剑,他竟是单手拎着,脸色不改,却如临大敌。
这时候突然从四周不知道何处传来一句话:“小伙子,杀气太盛,反而不锐。”
面具青年沉默半晌,轻声说一句:“退。”二十几个人立马回复行军态势,手中的武器也已经回鞘。
军令如山。只是这气氛却让人不免觉得不安。
那面具青年向周围喊道:“来者何人?”
那声音沉默了一下,继续响起:“听贫道一句,回吧。”
“哼,装神弄鬼。”面具青年大感不快,继续喊道:“还请出来一见。”
“那就不必了。”那声音继续响起,似是有些不耐烦,“要是出来了,免不了得打上一架。这劳筋动骨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啊。”
一位佩剑的黑衣人对那面具青年问道:“少主,怎么办?”
“不管他,继续走。”面具青年冷声说道。
面具青年刚要抬脚,却愕然发现前进的路线上,居然赫然插着一把尚未出鞘的长剑。长剑冷清,鞘上无纹,柄上无穗。
“这位年轻人,以你的境界,不难发现此路不通吧?”那声音说道,但听起来却是好似是近了些许。
“若我一定要过呢?”面具青年凝神戒备,随时准备那位出声的高人会突然从天而降。
声音不再说话,四周立刻充满了死一般的寂静。眼看着能闷死人的压抑感越来越强,面具青年即使是再久经沙场,额头上也不免开始渗出豆大的冷汗。
“哎,都说不想打打杀杀的了,怎么叫人这么不省心呢?”随着那近在咫尺的声音一起,整个队伍立刻再次拔出兵器,全神戒备。
结果大跌那面具青年眼镜的是,那位高人既不是从天而降,也不是突然凭空出现。反而是拍着灰尘和枯叶从那路边的一处草丛里钻了出来。
一点都没有高手的样子,反而显得有些市侩邋遢。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有点憋了一口气却使岔了的感觉。只有那面具青年,立刻将大剑举起,说道:“你到底是何人?”
那从路边钻出来的人物整了整破旧道服的领口,轻轻咳了一声,背手而立,说道:“贫道道号玄叶。”
“六全山的玄叶真人?!”面具青年倒吸一口冷气,竟是连那握剑的手都有些发抖起来。
“真人可不敢当。”那老道士笑笑,说道,“贫道本来闲云野鹤一只,自在得很。现在却是愣生生被扯进了这大靖的浑水坑里。”
他摇摇头,继续说道:“正所谓真人不露相,只是现在真人已然露了相了,年轻人,请回吧。”
面具青年听那老道士讲了一个笑不出来的冷笑话,却没有立刻动作。他思索片刻,低声说道:“前辈,吾等是奉命而动,军令如山,万不能儿戏。”
“哦?”老道士迷眼看了看那青年,却不继续这个话头。他转而说道:“小伙子,你年纪轻轻,已经是二等的境界了吧?看来你有个好师父啊。”
“不敢夸口。”那面具青年低声回道。
“好,看你还算恭敬的份上,我不愿杀你。你要是不想让你那师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话,趁早回头。但是你若还不知难而退,那就只能顺明你是个蠢蛋。”
那老道士闲庭信步,边说边走到了那把插在地上的长剑旁边,反手握住了剑柄。
老道士尚未拔剑出鞘,浑身却已经布满浑厚剑意。他并非是陆风猜想中那般毫无内力只懂剑法,而是将内劲全数压抑在丹田之中,竟是不外露哪怕一丝一毫而已。
说着简单,真要做到,怕是全天下也没几个人。只是清河镇的老头子可以,这位身穿道服的真人也可以。
那二十几个军中之人虽然跨过铁马,入过沙场,但是面对那传说中只差半步就能到达武理境界的一境高手,仍是不免惧怕。他们全部看着那面具青年,虽然沉稳不动,但心里还是都在默默祈祷少主可以喊出那一声“撤”。
可是面具青年不为所动,握剑拱手一礼,沉稳说道:“前辈,我还是那句话,军令如山,我若是退了,也依然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那个姓陆的年轻人竟是这么重要?”老道士眯眼问道,“他究竟是做了什么,竟是让你老爹那等人物都坐不住了?”
“这个晚辈不知道。也无须知道。”面具青年说道。
“好一个兵族世家。”老道士点点头,“你年纪轻轻就已经跻身二境,想必也跨过了不少修罗场。罢了,那我今天先试试你的剑,你若是能挡下贫道一剑,让你去追又如何。”
这话听起来狂妄自大,可是面具青年却不敢妄动。一镜与二境之间,天差地别,他又岂能不知。
“年轻人,接剑吧。”老道士语毕,抓着剑的手猛然一提,宝剑出鞘,竟是发出一阵炫目剑光,让二十几人不由得全部抬起手,遮起了眼。
面具青年沉气入腹,将那沉重大剑双手抬起,已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老道士不再多说,浑身剑意迸发,道服无风自鼓。他高举握剑之手,轻轻然划下一剑。
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剑,竟是携带着无与伦比的罡猛剑气。剑气瞬间袭来,斩在面具青年的大剑之上,势大力沉,如同这一剑,能破山,能断海。
青年被那剑气压得双膝跪地,却始终不敢松气。他知道一旦这口气松了,怕是身后的二十几人,都免不了被这一剑劈死。他面具之下的脸颊上开始出现了几道剑痕,鲜血淋漓,衣服也早已被剑气割裂了好几个大口子,可是他却仍然死死护住这口气,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懈。
单手轻轻提着长剑的老道士露出一丝欣赏的神色,却脱口而出:“哎,可惜还是太嫩咯。”
话音刚落,青年终于感到再也支撑不住,大吼一声,气劲猛然提升。他使尽全力,用手中大剑把剑气向上顶起,只求这剑过去,能稍稍偏离轨道,朝半空而去。
随着一声金属断裂的巨响,剑气轰然而过,居然是劈在了那高高的山崖之上,剑气入壁,只留下一道可怕至极的剑痕。
那面具青年早已经趴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再也无法动弹。至于身后那二十几人,性命虽然算是保住了,可是全部吓得愣站在原地,早就失了斗心。
老道士看了看趴在地上的青年和那把断成了两截的大剑,轻轻将长剑入鞘,拂袖而去。
临走他还不忘回头关照了一句:“还不赶紧把你们少主带回去治伤?顺便告诉你们老主子,别再想着打那陆风的主意,不然下一剑,我直接劈到你们金钟铁院里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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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风三人失了马匹,只好一路步行。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全然不知道就在离他们并不算得多远的地方,有一个二境青年,被淡然一剑劈倒。
小陆少爷无心善举,却是给自己避去一劫。如果没有那赠银之举,那本来散漫成性的玄叶真人就未必就会真的帮此一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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