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姜海涛拉着欧阳玉恒问。

“我叫欧阳玉恒。叔叔你拉我有什么事？”欧阳玉恒瞪着一对大眼睛问。

“这是你写的吗？”姜海涛指着那副字问。

“是我写的！”欧阳玉恒笑着说。

“哈哈，小小年纪也吹牛！你现在就给我写一张，让我亲自看看！”姜海涛笑着拉住欧阳玉恒不放说。

“叔叔：我家就我的字最差，想看好的你最好让我……”欧阳玉恒刚说到这时，看到爸爸瞟了她一眼忙把话停住了。她停了片刻说：“爸：你让不让我写啊？”爸爸向她点了点头。

“好！”欧阳玉恒说着从书架下拉出一个笔桶，笔桶里几乎放满了笔。她从里面抽出一支中长狼毫来。

王志豪看到姜海涛扯着小姑娘的衣服非让她写字不可，肚子早就饿了，孩子吃罢饭还要去上学，你拉着人家干什么？他想这个姓姜的是不相信那副字是这个孩子写的。好，就让小姑娘写。王志豪把桌子上的茶具拣了起来，找了一张旧报纸铺到上面，用两手压着纸。笑着对欧阳玉恒说：“小姑娘，来，写几个字让我看看。”

“叔叔你让我写什么字啊？”欧阳玉恒拿着笔问。

“你会写什么？就照着这一张上面的字体写吧！”姜海涛指着那副字说。

“行！”欧阳玉恒应了一声，伸了伸两只胳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吸了一口气，提起笔来蘸好墨在纸上：少而不学，长无能也。八个字一气呵成。王志豪和姜海涛同时“啊”了一声。

吴迪臻刚从外面进来，听到叫声一看：王志豪伸着头在看桌上的字。他凑到跟前叫道：“呵呵……我们局长的字真不错！”吴迪臻刚说完就看到欧阳玉恒拿着笔要往那张纸上写字就说：“小姑娘快把笔给姜局长，让他签个名。”欧阳玉恒不理解吴秘书的意思就在下面写了起来。

吴迪臻看到这个小姑娘写了欧阳玉恒癸卯年二月二日几个字不再说什么了。

“小姑娘：再写一副好吗？”王志豪说着把刚写的那张放到地上又拿了一张纸放到桌上。

“好”欧阳玉恒把笔蘸好墨水，屏住呼吸，提笔写了：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柄烛之光。二十七个字。然后写上名字和年月日。

“来，小姑娘你用小篆给我写一副好吗？”姜海涛拿起一张纸叫着。小玉恒又抬头看了看爸爸。她看爸爸向她点了点头就提起笔来：学，须是如饥之需食，寒，之须衣始得。十四个字又是一气呵成。

欧阳玉恒写完字涮起笔来，她把笔一连在三个缸子涮了涮，然后放到一个清水杯子里洗……吴迪臻拉了一下王志豪示意他看欧阳玉恒涮笔。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不但字写的好，洗涮起笔来是那么认真。王志豪看到她从开始展纸、握笔、运气、蘸墨、然后一气哈成。不娇不燥，不卑不亢。他看过不少写书法的，从来没有看到像这个小女孩，写字前练一练拳，写的时候使尽全身的力气。这会儿洗涮起笔来是那么的细腻，温柔……王志豪在心里暗暗地想：好！我来考一考这个小姑娘。

“小姑娘让叔叔考试一下好吗？”王志豪上前拉住欧阳玉恒问。

“叔叔你考我什么啊？”欧阳玉恒仰着头笑着问。

“这一副‘少而不学，长无能也。’是出自什么地方？”王志豪指着那副字问。

欧阳玉恒揉了揉衣襟上的泥巴说：“这八个字是出《孔子家语.三怒》。”

“那它的意思你知道吗？”王志豪亲切地问。

“它的意思是小时候不好好学习，长大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才能。”欧阳玉恒笑着说。

看着欧阳玉恒写的字又听了她的回答，王志豪转眼直直地看着这个又小又瘦，脸上还有些浮肿的小姑娘，心里产生一种怜悯之情。他愣了一会儿又拿了一副说：“你知道这一副吗？”

“这一副‘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炳烛之光。’是出自汉代刘向《说苑.建本》它的意思是：从小就爱学习，就好像是从东方初升的阳光。到了壮年的时候爱学习，就好像是升到头顶上的阳光。到了老年爱学习就好像是点燃的蜡烛的亮光。这句话的意思是，人只要学习，不管什么时候总会看到光明。”欧阳玉恒像背熟悉的课文一样，背完笑了笑。

“小姑娘：你笑什么呀？”王志豪忍不住问。

“叔叔：我笑的意思是，这三副字你考了我两幅，剩下的这一副，我想考考三位叔叔怎么样？”欧阳玉恒看着他们几个问。

王志豪、吴迪臻和姜海涛想不到这个小姑娘反过来会考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先开口。

“呵呵……你们不要相让吗？”欧阳玉恒指着那副字笑着说。

吴迪臻心想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不知道出自什么地方。他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来，就扭头看王志豪。他看到王志豪皱着眉头正在思考。又扭头看了看姜海涛。姜海涛正皱着眉头思考，他忙拉住欧阳玉恒说：“你快去帮妈妈做饭，我们马上选个代表回答好吗？”

“好哇。”欧阳玉恒说着向他们招了招手向门外走去，走出门外，她扭过头来说：“叔叔们：那可要快点啊！”

看到欧阳玉恒走了，王志豪向姜海涛招了一下手说：“这幅小篆是你让欧阳玉恒写的，那就由你去回答她了。”

姜海涛愣愣地看着那副字，又听了王书记的话。这时他的心里正像他的名字，像大海的波涛一样翻滚着。他想不起来是否学过这句话，根本就不知道这句话出自什么地方的。这会儿他不考虑答题了，他考虑：要是让孙大炮知道他被一个小姑娘考倒了，那他还不把我骂的抬不起头来。这顿饭不吃是小事，孙大炮这一关是不好过……姜海涛低下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他抬起头来看了看王志豪，看到王志豪还用眼盯着他。他无法回避了，只好如实说：“王书记，这句话的意思我知道，但我不知道出自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出自何人。”

“那小吴呢？”王志豪扭过头来问。

“对不起王书记，我和姜局长一样。”吴迪臻说。

“小吴：来，把这幅字拿到欧阳先生那儿，请他帮帮忙。”王志豪说着把那副字递给吴迪臻。吴迪臻拿着就走，姜海涛也慌忙跟去。

姜海涛和吴迪臻刚进门，欧阳豪杰不等他俩问就笑着说：“这句话出自朱熹的《上蔡先生语录》意思我就不说了。”

正当吴迪臻和姜海涛去找欧阳先生时，王志豪发现了秘密。他看到书架后面还有一个书架，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宝贝。他来到欧阳豪杰面前问：“欧阳先生我想看看书架后面的那架书行吗？”

“可以，只是我们的屋子小，把不常看的书放到后面了，这样省点空间。那你可要费力气了，我给你帮不上忙。”欧阳豪杰说。

“呵呵……这书架上放木炭干什么呀？”吴迪臻帮忙把第一个书架抬过来，看到里面书架上的木炭问。

王志豪看书心切只顾找书，他找了一本《唐诗》还是手抄的。他觉得这本书太古老，不能翻了。翻开肯定有一股霉味，但已经拿到手了，好久没有看古书了，就看一眼吧。当他翻开书页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书香啊！当年上学时听老师讲过，古时候书香之家在书里加香叶。”闻到书香，王志豪一阵欢喜，活了五十多岁，走南闯北几十年，今天算是开眼了。

“开饭了。”孙德刚叫着把饭菜端来了。

这顿饭孙德刚一共做了四个菜，一个韭菜炒鸡蛋、一个葱花凉拌豆腐、一个蒜苗凉拌野菜和一盆子醋炒白菜。饭是一筛子蒸红薯。

吃罢饭，每人掏了半斤粮票一角二分钱。上官文清说：“你们都拿起来吧，就这样的招待我咋好意思收饭钱！”

“今天中午是我吃的最开心的一顿饭，德刚的手艺不错啊！下次我来你可要跟着。这钱和粮票吗，我看还是要付的，这是制度，***严格要求全党、全体干部要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不准任何人搞特殊，党和人民的关系是鱼水关系。水能载舟，水能覆舟，古人就懂得这个道理。感情不能代替制度。大姐你就不要推让了。你们家，我以后会常来的，下次来就不给你付饭钱了。哈哈……”王志豪说着笑了起来。

“王书记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孙德刚起身叫着。

王志豪舍不得走，他想看看两位老人，上次女儿的男朋友给女儿的订亲物，那孩子说是他外婆的，还说他外公外婆和他们住在一起。今天虽然隔着窗看到了两个老人，那个老妈妈长相和妻子很像。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问一问上官文清，可是这个姜海涛不离左右。算了吧！等妻子从党校回来，把一家人都带来……

贺玉珍在党校终于熬到毕业，她没等党校举行毕业典礼就匆匆地回来了。

王志豪从欧阳家回来以后，他一直惦记着那一家可怜的人儿。终于等到妻子回来了，夫妻俩把第二天要带全家去走亲戚的事对孩子们说了，几个孩子忙乎开了。

晚上，贺玉珍依偎在丈夫的怀里，王志豪给她讲到欧阳家的见闻。她听着，听着一对眼睛不由得涌满了泪水。

“我一见到欧阳豪杰就认出来，他也认出我来了。可惜没有机会和他交谈……我觉得他的夫人不一般，不像一般普通的山乡农妇……你说巧不巧，我在他家书架上看到宇、宙、永、恒四个孩子的作业本，我随便拿了‘宇’的一本一看，你猜是谁？哎呀！那上面写着欧阳玉宇……”

“宇、宙、永、恒……贺玉珍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怎么这么巧？你到了他家。那你看到我的父母了吗？他们还好吗？”贺玉珍急切地问。

“我怎么知道岳父岳母在那儿？”王志豪说着把妻子搂到怀里亲吻起来……

“哎呀！都一老半辈子了，咋还像小青年一样。”贺玉珍说着推起他来。贺玉珍推了几下没有把丈夫推开又说：“我问你正事呢，说完再疯好吗？”

“两位老人身体很好，可是上官大姐和孩子们却瘦的皮包骨。我看到两位老人在看书。在院里没有看清他们的脸，我就到院外从窗户往里看，看到了二位老人，你长得几乎和那位妈妈一样，我当时真想进去叫声妈妈……”王志豪说着把妻子搂到怀里……

“是啊！都一老半辈子了，风风雨雨五十多年过去了，人啊！人……人摆脱不了客观外界的干扰。人穷志短，人微言轻，身份低下，穷困潦倒往往是压在人身上的包袱。但我却看到了欧阳一家把这些看作是磨练人意志的教科书。在他们的书房里我看到了两幅字：一副是：家纵贫寒，也须留读书种子；人虽富贵，不可忘稼穑艰辛。一副是：只有在那崎岖小道上不断攀登的人，才能到达光辉的顶点。他们以这两句话教育孩子激励自己，苦在乐中。懂得天助与自助的道理，身在贫穷仍有高志，他们在十分艰苦的环境中依然让四个孩子都上学。四个孩子饿得浮肿还坚持上学。在欧阳一家人的身上我看到了穷贱不移的气节。我们虽然当了干部，能保持招醒，为人谦虚谨慎节俭。可我们的子女能做到吗……大丫头要不是碰到欧阳玉宇早就辍学了。二丫头可能是成绩跟不上跑到卫校了。儿子瑾琪成绩一直班上最后十名。我承认我俩在工作上尽心尽力了，可是在教育子女上是失败了……”王志豪正说着。贺玉珍抚摸他说：“这主要是我的责任，你长年不在家，我只顾忙工作，忽视了对他们的管教。”

“其实啊！我们一家都是浮在面上，没有沉下来。社会是个旋转的大舞台，没有一点儿真本事的人，一旦从这个大舞台上抛下去，那就很难站起来，即使勉强站起来也很难辨清方向……我想！我俩来到这个世界上也做了不少的事……现在我们要把教育孩子摆在第一位，你说是吧，玉珍？”王志豪说着把妻子又搂到怀里……

“唉……几个孩子成绩差不说，还懒、爱吃、爱穿。在同学们中总是趾高气扬，高人一等，这都怪我……”贺玉珍叹了一口气说。

王志豪把妻子搂到怀里，嘴贴着她的耳朵说:“我不是责备你，我原来认为只要给孩子吃好、穿好把他们送到好的学校就行了，谁知却把他们惯坏了。在教育孩子上，我俩还不如欧阳家那个农妇。她即养老又育小，还要照顾瘫在床上的丈夫和疯疯癫癫的婆母。人家那眼光，人家那胸怀。我认为是先天和后天努力的结果。我在他们家真正闻到了书香。看到了书香门第的治学、修身、养性、苦读、昔时、励志、孝道的传承。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才十一二岁在写字前，像拳师练武一样先运气。写完字后涮笔又是那样的细腻。我认真地看了她的作业，各科作业用不同的字书写。例如：语文用楷书。数学用行书……也就是说他们每写一个字就是在练书法。你在他们的作业本上很难找到叉号……真是让我……唉！用什么词来？”

“佩服得五体投地。”贺玉珍说着拍了拍丈夫。

“对……五体投地啊!上不正，下参差。晋代杨泉的这句话使我深省，父母是孩子的老师，身教重于言教。你当年上学的校门上写着八个字还记得吗？”王志豪说着捧着妻子的脸问。“德高为师，身正为范。”妻子忙回答。

“欧阳家的那个农妇即养育了儿女，也养育了精神。画师用手作画，艺术家用手和脑作画。大师是用手和脑通过心灵作画。从现在起我们要向欧阳玉恒给我写的那副字一样……老而好学，如柄烛之光……”王志豪抚摸着妻子说。

“哎呀！我想起来了，王安石说过‘贫者因书而富，富者因书而贵。贵者因书而守成。’我们拼死拼活干了几十年就是为了后代，人活在世上一要孝敬老人，我俩算什么呀？战争爆发我们只顾拼命往前线跑，家被日本鬼子炸得稀巴烂，年迈的父母不知道流落到哪里了。这第二呢，要抚养教育好子女。可四个孩子就有三个成绩差，剩下那一个自两三岁就丢失了，不知道还在不在世上……”贺玉珍说着抱着丈夫抽泣起来。

这正是：

风风雨雨几十春，传家之宝牵着魂；惊闻线人藏深山，调查访问顺着藤。

书记秘密探亲人，局长自傲现丑行；得到真情告夫人，夫妻缠绵泪湿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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