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笑了半晌，收住了笑意，甚至抹了抹眼泪，摸了摸章炎的头，和蔼的说道：“我这徒儿妙啊，这都是什么奇思妙想。别说世间没有这等武功，就是话本小说，上古玄经怪志也未曾听说过什么内功心法能有我徒儿描述的这般高深。”

章炎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呆呆的坐在礁石上，他身后的师傅又说道：“所谓武学，不过是强健体魄、机敏反应、眼脑合一、诡术妖法罢了。”

慕言又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强健体魄，顾名思义，你打他一拳，他就摔倒了，我经过努力修为，相同的力道，你打我十拳我还能原地纹丝不动的站着，又或者，别人打你十拳你没事，我打你一拳你就倒了。正所谓以力相搏，一力降十会，就是这个意思。要么提升自己的攻击力，要么增强防御力，别无他法，再强的高手，你在他脖子上砍一刀，他也是会死的。难不成练了你说的功法，还能刀枪不入不成？”

章炎闻言说道：“怎么不行？河南少林寺有一门功夫叫金钟罩铁布衫，就能刀枪不入。”

“哈哈哈哈。。。。。。”慕言闻道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炎儿可不敢胡说，徒让别人嗤笑，少林寺上下有什么功夫我还是清楚的，我师叔祖就是少林寺出身，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也不可能有这种功夫。真要练了这种功夫岂不是准备让人家白打？那还不如在另外一个角度努力。”

慕言收拢心神继续说道：“有的人天生体格根基很差，无法练成强健的身体，又或者是女子行走江湖，怎生练习也比那军中的壮汉抗击打能力差上一筹，那如果还要近身接战就要在机敏反应上下功夫了。所谓机敏反应就是通过对对手攻击方向和武功招式的预判，避免受到对方的伤害，说白了，就是尽力进行闪避。既然我受不住你一下，我让你一下都打不着就是了。如果说强健体魄是军中壮士的必修之课，那么，那些探马秘谍、杀手刺客就要在机敏反应方向多多用功了。”

“那眼脑合一呢？”第一次听师傅从这个高度来解释武学，章炎很是好奇，渐渐也提起了兴趣，他扭过身来追问道。

慕言面白无须，仿佛也想学那老学究一样抚须说道，但是终于回过神来，自己是不蓄须的，稍微有些尴尬，看着自己的徒儿继续说道：“所谓眼脑合一，与强健体魄和机敏反应有根本上的不同，前两者都是近战接敌，管你什么武功套路，敌人就在你眼前，下一招定胜负，下一瞬分生死，没有半点犹豫的余地，只要犹豫就会败北。但是还有些人，天生就无法再这近战一途有过多建树，但是还是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不经历这些战阵厮杀的事情，亦或是普通人自保之类，都要走眼脑合一之路。”看着徒儿歪着的脑袋，慕言继续说道：“你猜对了，所谓眼脑合一多指暗器与远程兵器。所谓暗器，飞刀、透骨钉、陷阱甚至铁蒺藜都算，用得好，杀人于无形，有些杀手刺客也精于此道。但是更多的指的是弓手。想做一把好弓，需要三年。一个好的弓手，百步穿杨那是一辈子的修炼。真要是如古之养由基、黄忠之类的天生弓手，也要老了之后成名，也是老了之后，才能做到万军中取敌将首级。但是，弓手有天生的缺点，一面武制盾，就能让正面的弓手成了摆设，所以弓手多是放冷箭居多。不过战阵厮杀也罢，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如果能让我一箭射死完颜兀术，我用性命交换也是愿意的。但是江湖儿女讲究的是光明磊落，问心无愧，所有偷袭的法子，都不是正派人士所为。”

好像是想起了金人为祸中原的惨状，慕言整理了一下思绪，看着远处的海鸥继续说道：“弓手难以培养，弓又难以制备，刮风下雨或者黑夜袭营难分敌我，弓箭手的使用非常讲究。所以后来匠人们又发明了弩箭。弩箭虽然不如弓箭射程远、射速高，但是一个普通的农夫，培训月余就能很好的操控弩箭了。弩机制备相较于弓箭也简单便宜的很，一张地字一号弓要十六两银子的成本银，一把半箭弩只要七两就够了。不过持有弓箭是谋反重罪，除了我们这种人，在大城市是不可以持有弓弩的。”

章炎沉吟半饷，突然兴奋道：“师傅，那诡术妖法又是什么？难道还有仙人不成？”

慕言溺爱的看着章炎漏出了微笑：“傻孩子，哪有什么妖怪仙人，那都是说书先生骗人的。力不能敌，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做不得战士、刺客、弓手却不一定完全没有用处。恰恰相反，这类人比前三类人更加可怕。”

“哦？”章炎闻言眼睛一亮问道：“师傅你快说说。”

慕言说道：“诡术妖法只是一种指代称法，实际上指了两类人，一类人是军师，他们本人虽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但是指挥千军万马那才是真正的万人敌。再高的高手，以一敌二、以一敌十或许尚可，以一敌百却想也不要想。我们假设现在有一个人，而且肯定有这么个人，他就是全天下武功第一，一对一放对，谁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为师只要天龙营普通军士一百人，这一百人有二十弩手，二十朴刀盾手，六十长枪兵。”然后他又压低嗓音，看看左右后低声对章炎说道：“又或者只要四十火枪兵亦可。”他继续回复正常的声调说道：“管保这高手死的透彻。当然，他如果想跑那也是不行的，我把六十长枪兵变为四十外加二十骑兵，他是逃不出我手心的。所以说，人力自有穷时，再厉害的武林高手，那也是个人，但是军师不一样，真正的万人敌，他再文弱，只要居中调配得当，那发挥的作用绝对是毁天灭地，屠城灭国的。又或者这人不仅能做到军师之责，自己又是一位难得的战士，那就是不可多得的统兵将帅了。所以我与你说让你学学战阵万人敌，就是指让你走这军师统帅一途，你身子不好，根基太差，与武学来说，不过中人之姿，再努力修炼，也就是个二流高手顶了天了。”

师傅这边给章炎下了定论，章炎却也不恼，反而笑嘻嘻的追问道：“还有一类呢？”

师傅慕言继续说道：“江湖也好，军伍也罢，所有人就分这么几类，最后一类与你无缘，就是死士。这妖法不是说妖怪的法术，而是与平常法子不同的办法的意思。我给你举个简单的例子，就说那完颜兀术吧，顶级的军师良将，战阵之上，幕府之中，不论是拼杀还是智谋，都是罕有敌手，但是，我只需要去浮山村寻觅一普通村妇，绑了他一双儿女为质，让他去完颜兀术府上当一名上灶娘，或者在得了信任之后，或者随便什么时候，将那饭食下剧毒，成功也罢，失败也罢，也许成功了呢？那完颜兀术不就一命呜呼了？”说罢，慕言好像有些神往，仿佛这计策真的实施而且成功了一样，他继续说道：“当然我只是举个例子，这太理想化了，金国的贵人也好，陈朝的皇族也罢，他们进食用膳自然有严格的规程。但是如果我要杀个什么地主老财，一县之主，用这法子还是简单的紧的。那下毒之人不论是丫鬟还是上灶娘，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罢了。”

看见师傅不在言语，章炎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师傅说的对，哪有什么神功盖世，是我钻了牛角尖。”说罢他起身，规规矩矩给慕言行了一礼，说道：“还望师傅不要怪罪，今后我全听师傅的。”

慕言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弟子，他很欣赏这孩子的聪明机灵，也在今天看到了他的智慧豁达，没有执念的一面，拿得起放得下，才是大丈夫所为。

他看着远处海面上翻越起伏的波涛上，迎着海风起起落落的海鸥，即将在夜空中闪烁的星光就好像是海鸥在追逐的美食一般。师徒两人向着山寨内，有说有笑的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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