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可义静静地看着手中的文件，眉毛越皱越紧。

唐国安静静地喝着咖啡，不时轻轻地用勺子搅拌一下。

六子静静地坐的笔直，目不斜视，像枕戈待旦的士兵。

一时间大厅中陷入难言的静谧，良久柔可义放下文件，叹了口气道“唐，你们想要的太多了，如果我批准了，没有办法对美国纳税人交待。”

唐国安话正要说话，六子突然开口插言道“公使先生，你错了”，说着他站起身来，先向唐先生示意让自己来说，再朝柔可义微微欠身行礼。

看柔可义一幅愿闻其详的模样，六子放低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公使先生，你错了。据我所知，此次资助赴美留学的资金来源于庚子退赔款，该款项是我国1900年战败赔款多付的部分，从法律上说，这笔款的所有权属于我国，属于贵国的应付款项，贵国只是代为保管而已，所以大使不需要为该款项向美国纳税人交代。”

六子看柔可义听的认真，又继续朗声说道“根据年初贵我两国的协议，该款项将用于资助赴美留学生，但是鉴于我国实际，事实上已无法完全落实该协议，毕竟我们要对贵国负责，必须委派合乎资格的留学生。”

“此次我国政府提出建设预科学校正是为了将协议目的落到实处。更何况，与派遣留学相比，在我国建立一所高等学府不仅可以解决留学生生源问题，更能体现贵国的友谊。”

“我知道公使先生是著名的汉学家，你肯定非常了解我国重视教育的传统。对我国民众来说，没有比教授自己孩子的老师及学校更受人尊敬的了。当这所学校真真切切地屹立在中国人面前，每当有人看到她一定会不由自主地感谢帮助我们建设这所学校的美利坚合众国。”

看到老师投过来鼓励的目光，六子又继续道“自从贵国一些种族主义者通过《排华法案》后，我国民间开始对贵国秉持的自由、平等、民主的价值观产生了怀疑。大家，包括我本人都在疑问，这还是那个‘人人生而平等’的美利坚合众国吗？居然针对一个种族出台赤裸裸的歧视法案，这难道不是美国建国精神的耻辱？因此1905年以来，我国出现抵制美国货物的浪潮，完全是贵国伤害中国人民感情所致，这方面的责任主要在美方。”

不等柔可义开口，六子就紧接着说：“现在我国政府提出的这个方案，提供了一个弥合贵我两国人民情感裂缝的最好契机，还有什么能比这样一所学校能够象征中美两国的友谊呢？”

“啪啪”柔可义拍着双手站起来，“张，真是好口才，你以后如果从事外交工作，肯定会是个很好的外交家。”

说罢又转头看向唐先生继续道“唐，你的学生说服了我，我会向国内请示促成！”

唐先生也站起来握住柔可义的手诚挚地说“我的朋友，中国人民是不会忘记您的友谊的”。

说罢两人相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柔可义招呼两人重新坐下，又招来侍者续了杯咖啡。

在主要问题上达成了共识，剩下的时间就在轻松愉快地氛围中度过。

柔可义显然对六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仔细了解了六子的成长经历，并详细询问了六子平时都看哪些书。

当听到六子很喜欢马克.吐温的小说后，两人大有相见恨晚的趋势，居然就小说的部分篇章聊了起来，谈起了淘气的汤姆和哈克贝恩的有趣故事，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唐先生坐在一边看着两人的交谈，心里对这个学生也越发地满意。

他发现六子不但思维敏锐、见识不凡，而且还有一种很特别的气场，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对他心生好感，当然也包括自己，看样子马上又俘获一个外国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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