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浏河,朱延平左手提缰,右臂肩甲垂下的丝带系在长铩杆上分担重量,右手轻轻握着长铩固定方向就成了。
左右张望,他心里奇怪,问何冲:“咱太仓,多少年没出虎患了?”
何冲骑术稍有进展,挺胸直腰,想了想笑了:“将爷,俺从小至今,只听过周侯除三害时杀了一虎,再未听闻还有他人除虎。”
周处除三害,在常州府宜兴,与这里隔了个太湖,还不在这一带。
朱延平点头,放慢马速扭头对左右说:“这就有了问题。苏沪之间,阡陌纵横人烟密集,可以说是寸土寸金。这里到处是人,这虎是怎么活下来的?以前怎么没听说过?所以,有端倪呀。”
穿着祖父铠甲的楼靖边听了思考,没有答话。
何冲恍然道:“难怪,小的也觉得有问题,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还是将爷英明,难道是有人散布谣言?若是他处跑来的,怎会在娄塘镇为人发现?”
这时候楼靖边说了:“不会是假的,一般人说话,州里不会这么急着派弟兄们去除虎。说这话的,保准是个体面人。”
何冲有些不喜欢楼靖边,担心他抢了自己亲卫将的差事,声调略高:“那是哪来的虎?难不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一开口就是反问句,不待见的意思昭然,楼靖边只是摇头笑笑:“我也不知,不过这虎必然是存在的。”
朱延平见一伙人也讨论不出什么,等到了地方获得线索一多,或许能推断出来。
在界碑前岔路口,朱延平扭头看着贴的告示:“前方有猛虎出没,望绕行。”
遂举起长铩,下令:“天色昏暗,火铳装药。”
一伙人掏出引火药装入火铳药池里,扣上盖,扳好拉簧,呈现两列护着马车,火铳瞄向官道两侧警惕着,缓缓前进。
官道两边都种植着树木,并由周围村镇负责维护,很多都是参天大树,不乏百年大树,很是茂密。
一路静悄悄,安然抵达太仓州下属的嘉定县娄塘镇。
这里家家门户紧闭,外围有嘉定县班衙役纵马巡哨,镇内丁壮云集,正商讨着夜里要不要去捕虎。县里出了赏银,生擒猛虎者赏银二十两。
“镇海军朱将军来了!”
衙役纵马而入,连连高呼,让商讨的一伙人熄火了,现在似乎没他们什么事了。
嘉定县的捕头,出娄塘镇迎接。陈如松将太仓州的缉捕系统梳理了一遍,这人算是楼彦章的人,见了朱延平直入主题,朱延平问虎的位置,这捕头边走边说:“朱将军,这虎还不能杀。”
“嘉定出现的老虎匪夷可思,本将也觉得蹊跷,有何隐情说说。”
轻叹一口气,捕头领着朱延平进了一家宅子,手下衙役端茶送水,安排场地扎帐篷不提。
捕头的脸色凝重,说道:“这虎是松江府上海县高桥孙家遣人捕来,送与耶稣教会。会中夷人管理不善,昨夜不防走脱这凶兽。将军有所不知,这孙家有位孙元化,是天启二年举人,也是上海县徐侍郎的学生,精通西学、火炮铸造及战法。如今在辽镇深受孙督师看重,负责火炮铸造及炮手训练,是辽军火炮赞画,端的是不好招惹。”
捕头口中的徐侍郎就是徐光启,魏忠贤看重徐光启才华,担心徐光启不接受他的好意,就任命徐光启为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协理詹事府事的官职。
这个官职要权有权要多清贵有多清贵,熬上几年可谓门生遍布,出来当个内阁不成问题。可徐光启不给面子,辞职不受,于是天启皇帝见他不识趣,就命他带职归家闲养,如今也是刚回上海。
“耶稣教会?”
朱延平端起茶又猛地放下,一声脆响,惊得这捕头面皮一颤。
“这虎是怎么跑了的,本将懒得搭理,也不去追究这伙夷人纵兽伤人,惊扰民生之罪责。然而这虎既然主,那是捕是杀,也由不得孙家、什么耶稣教会多嘴!你与知县说说,就说我朱延平身为太仓守将,保境安民乃是本责。这虎,是生是死,归我朱延平处理。”
捕头闻言,面色发苦劝道:“朱将军万不可怄气,那传教夷人虽不是好东西,可孙元化、徐侍郎皆不是好招惹的呀。”
“我大明一草一木,岂能白白送人?这虎,死了烂在田野里,那也是我大明的虎!”
朱延平隐约记得基督教的教皇权力很大很大,估计耶稣会的人想拿大明的虎过去当礼物,反正他不喜欢这种事情发生。
见捕头还要再劝,脸做怒容道:“本将只受兵部、都督府管辖,莫非这位知县还想号令本将不成?”
“不敢不敢……”
拿起头盔,朱延平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楼靖边紧跟着,面容带着怒容掩饰喜色,他也不待见传教的教士。
当年南京教案之所以发生,不仅是保守派的反击,也是因为这些传教士做的太过分,窃取技术什么的,都是常事。
而且来大明传教的,要么是狂信徒,要么是原地方混不下去来这里的赌徒,别指望一群赌徒能有好的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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