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冲闻言瞪眼:“真有这种人?逮住了,往死里打也是活该!”
鲁衍孟嘴角带笑:“怎么没有?娄江村的白家三虎不就是这样的滚刀肉?如果卫里这回凑不齐军员,白家三虎这样的人物顶替军户从征,你觉得有机会闹事,白家三虎会乖乖待着?”
朱延平喝一口米汤,想了想有些不屑一哼,这到底是怎样的军队……
整个杭州大营的气氛,今日显得有些怪异,没有擂鼓聚将,也没有操练呼喊声,各营的人在安静中吃着早饭,彼此相互猜疑着。
饭后,朱延平检查每一个人的武备,务必要保证每人有基本的防护力,随着杨国锐的到来,朱延平领着前哨弟兄前往校场集合。
二百六十余人站成五个歪歪扭扭的小队列,杨国锐挎剑,手提一杆红缨枪,进行最后的嘱咐:“抵达左三营后,不许与左三营将士问答,亦不许谈论是非,都管好嘴,执行军务即可。左三营辕门岗哨,上午是前哨弟兄,晌午是中哨弟兄,下午是后哨弟兄;营中巡检,以左右两哨轮替。所以,左三营校场,会有三个哨待命,到了校场,还是那句话,管好嘴,不该谈的莫谈!”
“前哨开路,右哨跟进,左哨、中哨、后哨接上,出发!”
提着枪槊,朱延平从杨国锐身后踏出,昂首阔步枪槊高举斜指:“五甲并行,甲长在前,出发。”
两个枪兵甲,一个排刀甲,一个弓手甲,一个旗手甲总共五甲,跟着朱延平踏出营垒的防护,出了左二营辕门,赶赴一旁的左三营。
与刘行孝的两个亲兵哨完成交接,杨国锐领着四哨前往校场,朱延平领着前哨弟兄封闭了左三营辕门。
一丈高的辕门木墙上,朱延平执枪伫立不发一言,希望一直这么安静下去,不要出什么意外。
可惜辕门方向朝南,看不到杭州城。
木墙上,旗帜林列,以六丁六甲,四相二十八星宿旗为主,主要还是一杆‘朙’字大旗,其后是一杆临时的‘左三’营号旗。
打量这些旗帜,有些非常的有意思,如鬼金羊就是一个持着兵刃迈步的羊头人,牛头人、猪头人都有,星宿旗仿佛兽人旗一样。
每杆星宿旗上方都会有太极八卦纹,上面点着星图,不同的星宿旗,着重点着的主星不同。
“这些是星宿旗,每营兵马便有一套。而星宿幡旗,只有朝廷钦命拜封重将、督抚领军出征时才能使用。星宿旗可以战毁,星宿幡旗丢了就是大罪,这是天子出入警跸御用之旗,代表的是朝廷的颜面。”
旗、帜、幡、纛是四种旗,规格不同,直接表现就是一个比一个大。
鲁衍孟手抚在斗木獬的星宿旗杆上,回头道:“知道不,杭州大营的总兵,也就是姓杨的,他并没有星宿幡旗,因为他不配,就连他干爹魏忠贤也帮不了他。”
“魏忠贤?”
朱延平侧头,这可是个闻名贯耳的响亮名号,有些诧异。他只听说过嘉靖、万历这个年号,对此时的年号天启,最大的感受是一种坦克。没想到,魏忠贤是天启年间的人。
“你听说过?”
“没有,只是这是个好名字。”
鲁衍孟笑了笑道:“这确实是个好名字,其实也难为他了。当年,我宗族男女老幼八百余口,乡亲丁壮、世代家仆,门人子弟四千余困守一县。”
摸了摸鼻子,鲁衍孟转身看向杭州城方向,一如既往带着笑容:“山东总兵杨肇基不来救,迫于压力都司杨国栋率兵七千来救,结果他裹足不进,引发哗变,一位游击将军率军士两千冲破营垒孤军支援,他带来了杨国栋的星宿旗,借此鼓舞人心。后来在城里为三万叛军围攻,该死的,不该死的人都死了。所以,杨国栋若领军,他敢用星宿幡旗,朝里的文官老爷会给他好看。甚至,这杭州的一粒米,他都领不走。”
双臂撑在木栏上,鲁衍孟有些疑惑道:“活到了他这种地步,不知道他还有什么颜面活下去?”
杨国栋娶了太监曹承恩的寡妇姐姐,拜了魏忠贤为义父,这才在当年闻香叛军引发的政治风暴中逃过一劫。
朱延平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想问也不想知道鲁衍孟的过去,一旦知道,他觉得两人之间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会终结。
最后轻轻一叹,鲁衍孟道:“这回军中哗变是难免的事情,杨国栋贪鄙奸猾素信义,他一定会将弟兄们当成弃子给乱军卖好。三郎,敢不敢随我刺杀杨国栋,只要我表明身份,国法虽大,也会对你我开一面;魏忠贤虽权势滔天,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干儿子而得罪于我。”
朱延平低头片刻,挤出一丝笑容道:“弟兄们与我执行军务,他若连这点操守都,杀了就杀了,大不了下海当个海贼。”
“海贼?”
“嗯,听刘文静说的,好像下海后能挣大钱,也逍遥自在。”
鲁衍孟轻轻一哼:“想得美,海上是八闽子弟与粤人的天下,你一个南直隶的吴人去海上,不受信任,早晚会被火并。”
得到了朱延平的首肯,鲁衍孟转移话题两人谈起了下海的事情,就这么天南地北聊着。
刘文静来了,骑着一匹马在辕门前昂首道:“朱哨官,南京大营运来的火铳抵达,将爷命朱哨官带着本哨弟兄前去换装。速与杨把总交接军务,莫让将爷久等。”
带人回到左二营校场,这时候杭州城方向突然冒起滚滚烟雾,火光照红了天空薄云。
朱延平等人抬头望去,张大了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呀。
刘行孝望着那火光,身子晃了晃,脸色直接就青了,口中呢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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