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两,是绝对买不来这套纸甲的。可卫里的人穷惯了,军户穷,军官也穷,否则一件威风的纸甲,也不会放到现在。
可这纸甲不穿,也会坏,又没人掏钱拿这套甲,陈世清不得不给这套甲找个买主。
想卖给土豪,可民户哪能私藏铠甲?逮到了最轻也是倾家破产,豢养家丁护院的土豪,手里有兵器,唯独不敢染指铠甲。别说民户,普通军户也别想要铠甲,只有世袭军官家族和现役军官才能在家摆个盔甲当镇宅物。
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可以买个俊俏小姑娘,可以请过气的名妓来饭局上唱两三次,也可以买头牛。牛比人值钱,这就是这个时代。
卫所之前定的三十两,是一个普通军户掏不出的钱,意思很简单,普通军户别想没用的,直接应征吧。
朱延平已经被纸甲威风的造型收买了,上前两步探手,看一眼陈世清,陈世清笑着颔首,他心中感叹这年头当官的就是随和,他哪知道陈世清的窘迫?
手抚在纸甲上,纸甲表面涂漆,触感稍硬光滑,而又有斜十字交错的钉线,表面突出一块块竖立的菱形,仿佛鱼鳞一样,质感十足。
摸着这套甲,朱延平笑了笑,学着电视上的官员交际,拱手道:“大人,卑职喜欢这套甲,那套棉甲也想要,大牛是卑职兄弟,也好给他置办一身。”
陈世清笑了,他还要准备教朱延平一些和上级打交道的礼仪,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熟悉这一套,那他也能少不少事情。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镇海卫虽小,可该有的规矩不能废。朱延平是他提拔的人,他就有义务教导朱延平,将来朱延平若真的发达了,有义务拉一把陈世清,或者回报陈世清的后人。
文官如此,武将也是如此,这是普世的价值观念。他看中朱延平,也只是一种投资而已。
因为朱延平没有讲价,虽然神情拘谨,态度恭敬,可这份对金钱不斤斤计较的行为,才是真豪气。难得的是对兄弟的关照,军中只有这种豪爽有情有义的人,才能聚人心,走得远。
陈世清根本没有奢望这套纸甲能卖十两银子,收到十两他很满意了,认为朱延平的不砍价,是对他的一种信任与尊重。
在朱延平看来,和学生会主席,甚至是班长都不能讲条件,别说是和一个正四品的卫所指挥佥事。上面的人说了什么,那就是什么,顶嘴只会有苦头吃,小鞋穿。
“十两是卫里的钱,是这身纸甲的钱,那套棉甲本就是给三郎准备的,三郎一并拿走就是。”陈世清笑呵呵说着,对门外家丁点点头,家丁又把兵器拿了进来。
总共是两杆红缨枪,一把刀,一把剑,以及一杆大刀。
这些兵器价值低,没有保养的价值,唯一有价值的就是那把剑。
男人对兵器的喜爱,是发自骨子里的。朱延平摸摸有些锈迹的枪头,触感冰冷,直抵心头,喜笑颜开,锈迹是可以磨掉的,没啥好在意的。
见他摸长枪,陈世清说道:“不建议三郎选长杆兵器,交战时没有弟兄掩护,拿长杆会吃亏。而且枪兵多是打头阵的,这口剑三郎看看。”
朱延平拔剑,没拔出来,陈世清笑着指了指道:“按剑簧,剑会出。这口剑岁数比本官还大,却依旧锋锐。只是剑技难学,学会就是百人敌。而一手好剑术,才是军中晋身捷径。”
按动黄铜质地的剑簧,一声脆响,剑出近一尺,朱延平也没有拔剑,看了看幽冷,剑身有着铸造时留下花纹的剑,直接问:“大人,这剑是个宝贝,卫里要多少钱?”
“会说话,识趣,你小子有前途。这剑要五两,三郎拿三两就成了。另外那口大刀,还有这口短刀三郎一并拿去。刀鞘待你们入营后,由匠户打造补上,大刀上再把铁环补上,也就齐整了。”
“那就多谢大人了。”
朱延平说着,将怀里的钱袋取出来,眉头轻皱道:“这银子鲁先生说是十七两,就一并交给大人,多下的,是三郎感激大人的照顾,给的孝敬。”
“瞧你这孩子把话说的,你们应征,此去杭州编练营伍,最少要有三个月操训。军里的粮秣是个什么情况,我们镇海卫子弟是清楚的。军饷也就别指望,发下来能吃一顿荤的就没了。杭州那边的东西,贵的让本官害怕,别说你们了,三郎大小也是个官,同僚交际少了银子,也会被看不起的。十三两,就十三两。”
“大人,自父母弃三郎而去后,大人对三郎多有照顾,三郎心里暖和。三郎以为报,这银子,是三郎打心底肺腑里给大人的孝敬,大人不收,三郎愧疚,恐怕睡觉,都睡不踏实。”
朱延平是真感动,一个堂堂正四品的官对他这么亲切,有一种长辈的感觉。前世的班主任,还有工厂的班组长,只关心他的成绩,关心他的工作效率,别的根本不管。对他的责骂呵斥多了去,和眼前这个官来说,没法比。
见他说的真切,陈世清本想推诿一下收下,可觉得这笔钱收了会寒人心。三郎什么都不懂,可那个大牛长得粗猛,却是个心细的人,大牛气不过失去银子,肯定会诋毁他。
再三推辞,陈世清只收了二两的孝敬,还给朱延平二两,还是以赏赐的名义给下去的。他开始喜欢这个文质彬彬,懂礼数,心胸坦荡懂的感恩,还豪气的少年。
拉着朱延平,彻夜相谈,传授自己的官场经验。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