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罢。”站在外屋门口迎着的庄耿氏,一身翠色衣裳,庄重的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淡淡一笑,便将两人让进屋中,慢声道,“我这院子,对于旁人,那自是不欢迎的。于你,却是一直敞开,你什么时候得闲了,什么时候都可以过来。”
紫铜更加诧异,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简直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便是大房二房的夫人们,以自己主子高傲寡淡的性子,又什么时候迎过?即便多说一个字,也是不屑得。如今这二小姐,倒是有什么神通,能够让自家主子如此相待?
司棋听庄耿氏这句,话虽是淡淡的,分量却是很重,倒是不由松了一口气。
“看到你来,佑儿一定开心。”提到自己的养子,庄耿氏难得的露出了真切笑颜。
庄青唯随着庄耿氏进了内室,一眼便看到床榻的小几上,庄天佑和庄若心正面对面的围坐着,下着一盘棋。
()“青姐姐!”庄天佑漂亮的眸子一亮,随即一骨碌滑下了塌,喜悦的便要冲过来。
“嗳,佑哥哥,这局还没完呢?”庄若心一把拽住庄天佑,她的手很纤细柔弱,苍白的有些不像话,但是使得力道却很大,眼神十分倔强,冷冷的盯着他,含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庄天佑挣了一下,居然没有挣开,便有些不悦,伸手搅乱了棋局,微恼道,“青姐姐来了,还下什么棋呀!”
“不行,你得陪我下完这局,你答应过的,忘了吗。”庄若心细细软软的眼眸一暗,眸底划过冷痛之色,那小小的身板,亦不知哪里爆发出这般大的力量,那手的力道陡然加重了几分,竟似要生生将他的衣袖戳出几个窟窿来。庄天佑却不知道,庄若心因腿脚不便,便勤练手上功夫,因而手上力道极大。就便如有些人,眼盲,耳朵却异常灵敏一样,当人体某一样器官有缺陷的时候,另一样的潜能,便会被激发出来。
庄天佑见她死死不松手,便有些郁闷了。他和她同寄养在三房底下,朝夕相对,自然比旁人要了解些,知道她看似温温软软,实则顶是个倔的,而且她眼中的世界,和处事的标准,似乎亦与别人不同,脾气很有些古怪。明明有些在旁人眼中,芝麻粒儿大的小事,到了她这里,便是石破天惊的大事,非要依了她的心意不可。
“好妹妹,我一会子再陪你,咱们重下便是。”庄天佑没有法子,只得耐下性子安慰道,只那眼神,却不由的飞到了庄青唯的身上。
在他心中,青妹妹不止美丽,身上还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是府中其他那些跋扈的小姐们都无法可比的,她,是那雪山顶的莲,雪白高洁,俯仰天地,她们,不过是靴底的尘泥,庸俗不堪。
“不!我说,不。”庄若心一字一顿,眼中迸出冷彻的光芒,小手更加死死的拉住。
若是平日里,庄天佑怜惜庄若心身世悲苦,又腿有残疾,从来都是纵着她,惯着她,可今日偏偏一股邪火窜上心头,或许他觉得,当着青姐姐的面,实在是很扫面子的一件事。
“由不得你!我不玩了。”庄天佑也沉下了脸子,冷冷的伸手,将庄若心的手指一根根用力掰开,终于挣脱开来,欢快的朝庄青唯而去。庄若心的手一松,身子剧烈一颤,那手指,连着脆弱的心脉,每一根都在疼,刺心的疼,疼的她几乎落泪,偏偏眼窝干涸,干到没有一滴泪,她颓然的低下头,垂下了眸,掩住眸中那一抹失望之极的恨色,将脸别向窗外,看不清情绪。
“这两个孩子。”庄耿氏微微摇头,浅笑道,“可真是长不大,为了下盘棋,还能闹将起来。”
庄青唯的眼眸一沉,她却不觉得,这是两个孩子之间无心的玩笑和打闹,方才这一幕,有些让她心中莫名的不舒服,或许是因为,她本以为,庄若心是一个极其温和,一心向佛的女子,如今看来,她却很有偏执的一面。这偏执,竟让自己有些许不安。但是,她转念一想,到底是一个身份可怜,无依无靠的弱女子罢了,若不是外祖母怜悯,而接济到身边,她或许还过着浮萍一般惨淡的生活,而遭遇了那些家庭的惨变,因而性子任性些,脆弱骄纵些,也情有可原罢。
幸福的人有着相似的幸福,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
就如独孤冥,若不是在少年得意时,被送去敌国做质子,度过了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兴许亦不会养成如今这般阴冷的性格?
紫铜奉上了茶水,庄青唯端起抿了一口,心中暗暗嗤笑自己,竟会因为一个身有残疾的弱女子而不安,或许自己不宁的情绪,不是来自于庄若心,而是来自于即将到来的,未知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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