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平台上,她们就能听到下边大海的低吼声,沉闷而又忧郁,单调地持续着,一刻不停……
因为天气恶劣的缘故,连海鸥也都飞进陆地来了,它们哀鸣着,在大宅子的上空盘旋,拍打着修长的翅膀。
“直到这时,我才开始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受不了大海的喧哗……”安娜塔西雅颇为感慨的说道:“这海浪的声音,听上去有时候确实悲怆,时而隆隆,进而嘶嘶,不住地往你耳鼓里送,使你的神经受不住……茤蕾诗,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感觉,和我一样吗?”
“白天还好……”茤蕾诗笑了笑说道:“就是在夜里,这个声音有时候……确实让人受不了。”
“是啊……”安娜塔西雅点点头说道:“很我庆幸,我和克兰是住在西厢的套房,晚上完全听不到波浪声,而且早上的时候,从窗子一探头,就可以看到玫瑰花园……还有紫罗兰花园。”
“这里的风很大,我们还是回到藏书室去,烤着火看看书吧。”茤蕾诗建议道:“等天气好转了,我们可以去树林里玩玩。”
安娜塔西雅同意了,她们回到了藏书室,阿尔弗雷德不在……格罗斯特管家很快就升起火,送来了茶点……她们一人捧着一本书看了起来。
茤蕾诗很快就沉浸在书本当中了……
可是安娜塔西雅只是呆呆的盯着书本……脑子里面却始终不平静,因为这些天有太多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困扰着她!
有时候,在晚上安娜塔西雅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于是她就从床上慢慢的坐起来,然后蹑手蹑脚走过去倚着窗框,享受夜的安宁与寂静……
在这当下,她听不到骚动不已的大海的吵闹,因此她的心境才得以安静,才能不去想……那条穿林而过,通往“维纳斯海湾”的砾石小路和陡峭的台阶,还有那座海滩栈桥边的废弃木屋。
安娜塔西雅实在是不愿想起那座小木屋,可是,在白天她办不到!
一看到趴在脚边的“萨萨托珀”,安娜塔西雅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木屋里面的一切……
瓷器上蓝绿色的霉斑……船艇模型桅杆上的蜘蛛网……坐卧两用沙发坐垫上,被老鼠咬出的破洞……锈迹斑斑的铁炉……雨点拍打屋顶的声音……
安娜塔西雅总是会想起那个名叫维力克的弱智……想起他那水汪汪的黄色眼睛和那种白痴般的诡秘怪笑……
所有这些,桩桩件件都扰得安娜塔西雅无法平静,不得安生……她想设法试图忘却这一切!
可是,与此同时,安娜塔西雅又想弄个明白,是什么原因……使得自己如此的惴惴不安,烦恼重重!
尽管安娜塔西雅拒不承认,但是,在她的心底深处,确实已经有一种暗自好奇的心理,一颗疑惧的种子,在缓慢而又是一刻不停地滋长。
当一个小孩在被告知……“这些事情谈论不得,不能让你知道……”之后,所产生的疑问,以及想打听个究竟的急切心情,安娜塔西雅全体验到了。
(安娜塔西雅自然不会知道,这一切早就被达尔文子爵料到了!)
安娜塔西雅忘不了……那天走在林中小路上,阿尔弗雷德那惶恐而茫然若有所失的眼神,还有他说的那句话:“哦,上帝呀!我们根本就应该留在西西里岛!我们原本就不该回到紫罗兰山庄来!噢……上帝啊,我是多么的愚蠢,我干吗要带着你回来?”
安娜塔西雅自责起来……都是自己不好,偏要朝“维纳斯海湾”跑,这就又勾起了克莱斯特对往事的回忆!
虽然克莱斯特后来又恢复了常态,虽然他们共桌进餐,同床安寝,携手散步,比肩伏案写信,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形影不离……
可安娜塔西雅总是感觉到……因为那天的事,他们俩人之间已经有了一丝隔阂。
阿尔弗雷德像是独自走在大路的另一侧,而安娜塔西雅却不敢越雷池一步向他靠拢……
安娜塔西雅老是神经紧张,生怕自己一时大意说漏了嘴,或是在随便的交谈中,不当心话锋一转,又会使得克莱斯特露出那种可怕的眼神。
安娜塔西雅怕对克莱斯特提到大海,因为说到大海,就会使他联想到帆船,联想到海难事故,联想到露丝玛丽被淹死……
比如昨天,会计师特里姆…金斯顿先生来吃中饭……他谈起了离此三十英里地的邦克斯港举行帆船比赛,甚至这样的谈话,也把安娜塔西雅吓得像是害了癫痫病,心里如刀扎似地难受,赶快低下头盯着面前的菜盘。
可是阿尔弗雷德好像并不在乎,照样谈笑风生……
达尔文子爵也侃侃而谈……
茤蕾诗偶尔也插上几句话……
只有安娜塔西雅在一旁提心吊胆,浑身直冒冷汗,不知道这番谈话,又将会引起什么不愉快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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