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牵秀,张韬不由苦笑。
“鹊桥仙”开办以来,他已见过此人数面。牵家自牵招起,走的便是武功的路子,谁知在牵弘战死凉州之后,牵家一改家风开始附庸风雅起来。牵秀性子虽是爽直,未免与家风相去甚远。
去年五月孙皓入洛,不到一年半的时间内,朝堂上的势力便厮杀了几番。想要在洛阳城内立足,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想到了各方势力的角力,又想起了前几日与父亲在书房中的谈话。居高临下看着满街的落叶,张韬不由打了一个喷嚏。
“少主,有人想侬。”虞圆看着张韬狼狈的模样,不由出言打趣道。
她说了这一句,鼻子突然有些发酸:“阿圆回去真的会想侬!”
张韬走过去,踮起脚捏了捏虞圆的小脸,强作欢笑道:“回去以后可要听你叔父的话才是!”
他甩开头脑中关于朝争的种种,内心之中对虞圆充满了怜惜。齐王再弱,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但是虞圆,却真的要返回会稽了。
姐夫卞粹这次入京,一为看望老婆孩子,二为入京打探消息、准备入仕,第三便是带来了济阴太守虞昺,也是虞圆八叔的信笺。
会稽虞氏自从知道虞圆落入张府,便想方设法将之带归家族。然而张华毕竟是当朝中书令,兼之江东新附,一时之间在朝中也找不到说得上话的人,贸然上门要人于礼不合。所以虞昺外放济阴太守后,得知卞粹乃是张家女婿,便刻意交结,托他入京说情。
所以当父亲将他带入书房,将一块玉玦放在自己面前,也就由不得他自作主张了。
因为那块玉玦,正是当初在琅琊王府从王澄手中所得!
更何况,他亦早已有心让虞圆回归家族。
他今年不过区区六岁,虞圆也才八岁而已,将虞圆放在身边总归是耽误了她。
未来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危险的很呢!
临窗的街道上,当落叶被扫去不久,一队马车便出现在了“鹊桥仙”门前。
“少主,阿侬……”
虞家的车队终于还是来了,虞圆看着张韬,泪水似乎流的更欢了,跳脱着从泪腺中涌出,如同泉水一样。想要抱着眼前这位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主人,却总是提不起勇气。
她站起身来,躬身往后推了数步,然后跪拜在地,对着张韬拜了三拜:“少主救助之恩,阿侬没齿难忘。阿侬回去后,一定时时焚香上祝,愿少主长命百岁!”
“少主,虞家的人到了。”掌柜唐愚出现在门外,轻声禀告。
“你带阿圆下去吧,虞家的人我就不见了。告诉虞家的人,若是阿圆有个好歹,我定不会放过作恶之人!”
虞圆心生感动,可是此时,纵有千般言语,又能说些什么呢?她原本还想再看一眼这个相处不到一年的男孩,却见张韬已背过身去。
她的心逐渐冷了下来,“我毕竟是国破家亡流落中原,少爷乃是千金之子,又怎会将我一个小丫头放在心上?”
跟随着唐愚走下“鹊桥仙”,在虞家下人侍候之下钻入马车,虞圆如同木偶般任人摆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一刻间,又仿佛是久远,马车重新开始动了起来,压着青石板缓缓朝远方行去。
突然地,耳边传来一阵凄婉的乐音,原本欢快的调子似乎被加了秤砣,变得分外沉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听着熟悉的声音,虞圆“嚯”地掀开车窗看了过去,“鹊桥仙”的三层之上临窗处,不是少爷又是何人?
此时此刻,她对于这首调子中所蕴含的情感似乎有些懂了。
“少爷,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原本性子柔弱的少女,此时竟然给自己许下了一个极大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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