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做菜的事儿,方大海就有点打退堂鼓了。他当厨子,完全是继承他亲爹的工作,其实他根本就不喜欢做菜。当然他现在后悔,也晚了。
方大海果断拒绝,“其实我爹是个厨子,如果我想学的话,我早就好好跟他学了。”言外之意,就是不想花钱跟你学。
见他推脱,林炎城挑了挑眉,“方大厨,你吃过三水街那家的红烧肉吗?”
方大海嘴里馋虫都要勾出来了,“吃过吃过,咋地?你也会做红烧肉?”
林炎城哪会脂肪含量这么高的肉菜啊,他果断摇头,“我不会。”见对方兴致缺缺,他指着方大海手里那块肉道,“不过我会做瘦肉菜。”
这年代什么东西都是限量供应的,油也不例外。像城里每人每月只有三两油,这么点油炒两顿就没了。所以大家买肉都喜欢肥肉,这样能有油水。
方大海既然偷肉,肯定会偷最好的肉给自己。可他手里的这块肉却全是瘦的。想来好的肉都留给三水街那家做红烧肉了。
他偷懒不想学手艺,但他一定在乎手里那块肉是不是好肉。
“如果你学会做瘦肉菜,以后生意好了,上面也会分点好肉给你。到时候,你就能……”林炎城的视线落在他手上,意识不言而喻。
方大海目光落在手上,思量好一会儿,才问,“当真?”
林炎城点头,“当然是真的。”
方大海立刻道,“你会做什么瘦肉菜?”
林炎城:“水煮肉片”
方大海激动地拍了下自行车的后座,“老头子居然不教我这个菜,他要是早早教会我这道菜,我不早就能吃到肥肉了吗?”
听他话里的语气,他家老爷子似乎不在的样子。
林炎城心里暗想,要是他有这么个不务正业的儿子,一定把他赶到工地上,让那小子也尝尝他白手起家的滋味儿。而不是把工作交给他,任由他败坏自己的名声。
林炎城可不想听他在这边叨咕,轻咳一声提醒他,“方大厨,你还学不学了?”
方大厨这才回神,“学,学!”他在林炎城身上打量好几眼,“你想要什么?”
林炎城眼里精光一闪,“我大儿子马上要娶亲了,对方要三转一响……”
方大厨立刻跳将起来,“不可能!”三转一响,当他是冤大头吗?一道菜而已,居然要花掉这么多钱。
林炎城跟着他一起附和,“对啊,我也说不可能。最后两家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只要一样自行车。我已经凑够一半,还差五十,如果你想学,我就教你。顺便还教你一道素菜。”
方大厨有些肉疼。早知道方子是要钱的,当初老爷子逼他的时候,他就不犟了,这可倒好。现在居然要花这么多钱买。
林炎城见他心动又很纠结的模样,立刻道,“五十块钱换两道方子。省城大酒楼里祖传秘方。你以后可以留给你儿子,你儿子传给你孙子,都可以当传家之宝了。你想想你爹手艺到你这代失传了,你对得起你方家列祖列宗吗?”
方大海眼睛都快瞪圆了,“什么祖传手艺?我爹以前就是在村里给人做宴席的。他自己捣鼓出来的,哪来的祖传?”
林炎城也不尴尬,继续诱惑,“你爹没有传下来,你可以啊。以后你的子子孙孙都会感念你给他们留下这两道祖传秘方。”
祖传秘方?方大海心动了,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好!”
夏夜,漫天繁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大地陷入沉睡之中。微风伴着淡淡的青草似有若无地飘着,偶然有几声狗叫,五星大队寂静无声。
林炎城把铁盒子里的钱数来数去,依旧只有五八块六毛七,多一分都没有。这么点钱够干啥的?他拿着纸笔在本子上写写划划,怎么算都不够。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林炎城忙盖上铁盒子,塞到枕头底下,起身去开门。
看着站在门边上的瘦高小伙,林炎城有些诧异,“建党,你怎么还没睡?”
林建党绷直身体,垂着脑袋。
林炎城扯了扯嘴角,“快进来吧,别把你弟弟妹妹给吵醒了。”
说完,他转身坐到床上。林建党走进来,关上门,也不坐,直愣愣地杵在离亲爹两米远的地方,一副任凭对方训话的架势。
见他迟迟不说话,林炎城对他的来意约莫也能猜到八|九分。看来,自己去卖粮,这小子以为自己妥协了,想成全他和张秋华呢。一想到是这个可能,林炎城就没了兴趣听他啰嗦,打了个哈欠,侧躺到床上想开口撵人。
林建党忙不迭地开口,“爹,我真的不能娶秋华吗?”
林炎城双手枕在脑后,从下往上看他,“你怨我也罢,恨我也成,爹没有那么多钱给你娶秋华。建党啊,你娘走得早,人家都说长兄为父,要是搁旁人家,老大应该早就辍学在家照顾弟弟妹妹,可爹没有,我既没有亏待过你,也没有压榨过你。爹培养你到初中,你几个弟弟妹妹都是我一人拉扯大的,我对你们是一视同仁的。”
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林建党愧疚难安,他眼睛通红,低低地‘嗯’了一声。
目的达成一半,林炎城乘胜追击,语重心长道,“建党,不是我不给你娶媳妇,是咱家这个条件娶不起张秋华。我给你娶这么一个媳妇,都够娶五个的了,我总不能为了你一人,就让你二弟打光棍,让你三妹在家当老姑娘吧?为了你一人能幸福,你忍心牺牲你二弟和三妹?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这绝对是剂重药,只要不是自私透顶的人都不会这么做。正直如林建党自然也不会,他脸色涨得通红,头埋到胸口,羞愧欲死,双膝一弯跪在床前,“爹,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跟秋华断了。”
林炎城睁开眼,眼圈发红,动作迟缓地从床上下来,颤颤巍巍地搀起林建党,声音哽咽,“建党,你别怪爹。”
林建党看着头发半白,满脸皱纹,皮肤黝黑的父亲,感受到父亲那双粗粝的老手刮擦他的手心,这些无不刺痛他的心,他狠狠抹了下眼睛,泪水滚到他的皮肤灼化了他的神经,“爹,我不怪您,您睡吧,我出去了。”
林炎城看着林建党表情沉重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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