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弥说:“也可在屋里,也可在院子里,也可在后山的亭子上。多数施主选择在那里,用餐时还可赏景。”
齐七郎便道:“我们也去那里吧,劳小师傅招待了。”
小僧弥一边说着无防一边退了出去,为齐家众人准备饭食。
何氏问春暖:“方丈找你可是有事?”
春暖笑着说:“方丈说我前世今生功德无量,赠我一串念珠,保我家人平安,万事顺遂。”
何氏喜道:“这确是极好的事情,一会儿可多多添些布施香油,以谢方丈之恩。”
兄弟俩俱点头应是。
两刻钟后,小僧弥来请,斋饭已备妥,邀众人去后山的亭子处。
转过禅房,绕过假山石壁,才看见了亭子。
亭子凌空建在石壁中间,四周围栏耸立。脚底是数十丈深的乱石白水,激涌奔放,身两侧是万顷森林,松涛阵阵。可谓奇险雄宏之极。
斋宴尽是山间的菌笋配以五谷杂蔬而成,味道极清淡鲜甜。
佛家虽说四大五蕴之说,但人即活在世间,如何能真正放下。所以,寺里才会致景于此,以期收得更多香火。
饱过口福,览过眼福之后,何氏果真给寺里重重的添了一笔功德金,然后才心满意足的下了山。
今年多波折,时局诡谲难测,官场动荡不安,齐小七便放弃了秋闱之试。那边齐四郎入了考场却名落孙山,只得回来重新读书。
既然还要等三年,齐家兄弟俩便打算重新修葺一翻宅院。住过李家的房子后,越显得自家屋子阴冷潮湿没法住。
趁着秋日天气好,齐小六将何氏和春暖打包送到李家后,就雷厉风行的开始了房屋改造。
何氏气的大骂,说两兄弟尽做不着调的混帐事,脑袋被门挤过一样,想一出是一出。
春暖却极相信自己的小男人,他虽看着不靠谱了些,可若要做什么一定会做到最好。
回了李家也没什么事,春暖试着造景,在方寸之地上显身手。
山石瓦砾,干草枯枝,苔藓地衣,野草杂花,一一在她手中改变模样,绽放非同一般的光彩。
可惜少了小六在身边,每完成一副作品,她都有一种喜悦之心无人分享的孤独感。
何氏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整日随张氏学酿酒,她与张氏又不同,张氏多是务实,她却是为着好玩。
学会了酿酒后,她便摞开又随陈氏去林中采菌,熬菌油炒菌酱,采藕钓鱼,完全放飞自我,玩得不亦乐乎。
连陈氏都说春暖这个婆婆性子灵巧就是没耐性,做什么都只管由着自已喜好来,过了瘾头便又丢抛到脑后。
私下里又同春暖说:“阿弥陀佛,亏得你大嫂性子实诚能干,若取上个你婆婆那样子的儿媳妇儿,我可真真要呕死了。我还又说不得她,每次我才要说她,她就冲着我笑,唉呦,我一见她笑就把快说出口的话全给忘到脑后了。”
人的长短之处多半是比较出来的,有了何氏做对比,陈氏觉得张氏的性格再好没有了。最起码长得清秀,再怎么笑都不会让她失了神态。
何氏为人聪敏,哪会看不出陈氏心里想着什么,遂笑着对春暖说:“你娘性子着实可爱,我小的时候,我阿嬷也是这样的。我自小好玩不爱干活,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总把活计推到我阿姐身上。我阿娘见我如此常闹着要教训我,然后我便冲阿嬷撒娇,只要我一撒娇,阿嬷无有不允,借此逃过不少责打。”
春暖暗忖,果然是亲母子,小六的许多行事作风与她如出一辙,再相似没有了。
何氏继续说到:“我家乡那里常年干旱,日子过得极苦。
那一年一整年都没下一滴雨,井里的水都被舀的快干了。
为了求得一条活路,我们一家子同乡里人一起背井离乡,要往南边去,听说南边水多,一年四季雨水不停,我们再不用受那干渴之苦,再不用一家人守着一瓮浑黄的苦水汤子还要数着数的喝。
可走到半路时,我阿爹便生了病,我家也没银子治,他就直撑着等死。可他还没见过雨水不停四季如景的江南呢,我们怎么能舍得让就此死去。再说,他要是死了,留下一大家子孤儿寡母可怎么过活。
我阿姐大我两岁却生的远不如我好看,当时就有个过路的牙子看中了我。
尽管我那时还不满十岁,却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该怎么选择。
我选择卖了自己给我阿爹治病。然后我就被送到了一家馆子,接受各种□□,十六岁时被送了出去,再三辗转,直到进了齐府才安定下来。
当时馆子里有一位姐妹,心气极高,样样都想拔得头筹,可每次都会输给我。愤愤不平时她曾讥讽我是土老鼠,不管多难吃的饭多苦的茶我都能全部吃完。
其实她是不知道,馆子里最难喝的茶水都比我家乡的苦水汤子好喝啊,更别说饭食了,便是粗使丫头们吃的饭都比我家的饭好吃啊。
于当时的我来说,能吃饱穿暖其实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所以后来,不管日子怎么难挨,只要想想当初的苦难,就都不觉得艰难了。
我那一帮姐妹,早已归尘归土,只留我还在世间,能吃能睡能乐呵,还有什么好求的。”
春暖能理解,尤其是何氏这么心大的人就更好理解了。
她懂得知足常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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