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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节 夜船幽冥涧

“范……范……什么,”我对范瑄瑄熟记不爽,可对她弟弟的大名却真不怎么上心,我努力地回想,“啊,想起了,潇潇,范潇潇,他的名字叫范潇潇。”

那姑娘松开揪着我肩膀的手,不无怀疑地,挑衅地瞪着我的眼睛,“你连他的名字也差点忘了,是什么朋友?”

我抖抖肩,伸手将她揪得皱巴巴的衣领扯平,心说,原来这姑娘认识范潇潇,难怪看我穿着他的衣裳便满脸紧张,“我们真是朋友。”我说。

这时,那个在船头甲板上站着的女乘务员已经跑到这边了,问那位售票的彩唇姑娘:“怎么了?”脸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彩唇姑娘白了她一眼道,“这人穿着我男朋友的衣服,还将我送给男朋友的手绢戴在脸上。”

我一听他说到“脸上”两个字,连忙将头低下来,将下巴顶住胸口,“我和他是朋友,借的。”

彩唇姑娘不依不饶地道:“借的?你叫什么名字?你们既然是朋友,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们刚认识的。”我从刚开始的害怕渐渐变为有些反感她,但是,我必须压住性子。其时,若是换了性格火爆的人,一通大吼大叫,那姑娘肯定就老实了,偏偏我是个性格软糯的人,碰上这种野蛮姑娘,就只有任她发横。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她比我矮一个头,可是体内却似乎蕴藏着极大的能量,竟然用手指戳着我的肩膀,好像在炫耀她的武力似的,警告我,如果不说,后果严重。

站在旁边的女乘务员问彩唇姑娘,“要不要交给乘警来处理?”

彩唇姑娘眼白一翻,连忙举手制止,“别急,我再问问,免得打错好人。”转而用食指指我道:“你不说你的名字是吧,我打个电话就知道了。”

彩唇姑娘秀秀气气,行事却像个男孩子,竟然走到窗外,抬脚爬进窗台,伏在桌面上,露着翘臀纤腰,哗地拉开抽屉,拿出一部背面贴着蝴蝶、星星、月亮的苹果手机,又翻身跳下窗台,食指在屏幕上一拨拉,蜻蜓点水似地击了一下,再贴在蓄着短发的耳鬓边,“喂,小麻烦,”她竟然跟范瑄瑄一样,也称呼范潇潇为小麻烦。她顿了顿,等对方应答后,又道:“我送你的手绢跑哪儿去了?”

手机听筒的声音似乎被开到了最大限度,连对方的话都能清晰地听见。“在我身上啊?!”分明是范潇潇的声音,跟这姑娘说话的方式倒颇有几分相似,懒洋洋的。“你回来了吗?”

彩唇姑娘一跺脚。大沿帽应声滚落甲板上,差点被江风吹落江中,幸好被那位女乘务员眼疾手快地抓在手中。彩唇姑娘带着哭腔道:“你还敢骗我,在你身上?”但她眼中并没有泪花闪现出来。

“都几点了,你怎么突然问这啊?”范潇潇语音含混,好像一场瞌睡被中途吵醒了似的。

彩唇姑娘怨忿道:“我问你,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送给别人了。”

“没有啊?!”电话那头的人感觉莫名其妙。

“你说在你身上,你有本事找找。”彩唇姑娘似乎有意要考验他。

电话那头传过来一阵唏哩唿噜的声响。好像范潇潇正在床头、衣服里四处翻找,然后传过来他惊喜的声音:“找到了,在我枕头底下哩。”

彩唇姑娘听他说谎,气恼地举起手来。欲将手机摔到甲板上,顿了顿,还是将手机重新放到耳旁,大声道:“你这个骗子,我告诉你,现在这个东西我正拿在手上,等我回去,就给你看,看你还能给我找出第二块来不?到时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范潇潇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不耐烦地说:“别闹了,想我就回来呗。老出什么差啊?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啊!”

彩唇姑娘脸上一乐,道:“你想我,真的假的?”

范潇潇瞌睡被打断,脑子本来一时不清醒,被她这句话一问。竟然数秒之内说不出一句话来,但他似乎害怕被女友生气。连忙强打起精神,用了一种戏谑的腔调,饶舌说:“请小姐明鉴,小人对小姐的思念之情犹如长江之水连绵不绝,又如东海洪波深不可测,又如钻石金刚坚不可摧,实在是想煞小人也。古人言:‘鸳鸯不独处,鸿燕不单飞,’不知小姐何日能回程,与小人双宿双栖花下同眠?”不由地教人想起周星驰《唐伯虎点秋香》的电影桥段。

彩唇姑娘被他逗得噗哧笑出声来,撅起小嘴,娇嗔道:“又贫嘴了。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一套衣服借给朋友穿了?”

范潇潇诧异道:“没有啊?!”突又改口道,“啊呀,别说了,真的是有一套衣服给一位朋友穿去了,那位朋友可是一位传奇人物哩。”

彩唇姑娘望向我,面露异色道:“哦?!是个什么样的传奇人物呢?”

范潇潇不知情由,仍在电话中贫嘴道:“他本事不大,却能钻破天罗地网;力量不大,却能顶翻地狱炼炉;声音不大,却能将贪官污吏拉下马;德行不高,却能舍身保卫国家宝藏……”

我听他一通胡诌,怕他一时得意忘形,说出我的姓名,转眼瞧那位女乘务员,却见她也也正在偷眼打量我,忙地半转身躯,伸手去彩唇姑娘耳边取手机。

彩唇姑娘却向旁一让,让我的手抓了空,大声打断范潇潇道:“小麻烦,我告诉你,这个传奇人物正在我们船上哩。”

“啊!?”电话那头的范潇潇咚地从床上弹起身来,半晌才回过神来,压低声音道:“丫头,小点声,别在床上喊。”他一着急,竟然将“船”说成了“床”。

彩唇姑娘脸一红,“小麻烦,乱说什么呢,当心我敲你啊?”

范潇潇顾自叮嘱,“你小点声……”下面的话,我便听不清了,听不见了,那彩唇姑娘,将手机用力压在耳朵上,又用白细的手掌捂着嘴,像吃糖一样咕噜咕噜地说话,还不时拿眼睛覤向我。

站在旁边的女乘务员,笑骂说:“啧啧,两个又煲起电话粥来了,真是肉麻!”扭腰走向通往二等舱的舷梯,又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我觉得那眼神拖泥带水,意味深长,大有文章,却不知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说实话,女人的眼神是世间最神秘的东西,有时候看上去温情款款,实则暗藏玄机;有时候看上去波诡云谲,实则清明澄澈,一纸之隔,但等你真的捅破那层薄纸,却又被她一掌打回来,反正是变化多端,高深莫测,就像扫雷游戏一般。随机而变,弄不清楚哪里可以插上你的红旗,哪里会触及要命的地雷。让人看不准,摸不透。

女乘务员端庄妩媚的倩影消失在舷梯口。彩唇姑娘却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打开售票窗口旁边的小门,走到窗台下的桌子前坐下来,随手在那叠票券里抽了一张出来,拿在眼底看了看,又从抽屉里拿了一把钥匙。走出门来,指了指右舷走廊。示意我跟她过去。

我跟在她身后,走到一间房门外。她跟电话里说了一句拜拜,又嗯啊地亲一口,挂了电话。打开房门,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钥匙吊在空中,递向我,“你就睡这间吧,左大哥。”

我摊开手掌,接过钥匙,推门进入房中。

她闪身进屋,找着门边的开关,揿亮壁灯。说:“你不要到处走动,有事就打我电话。”

“我没有电话。”我说。

她眼睛眨了两下,道:“那你有事就到售票窗口那儿找我。这个手绢。还是还给你。”她又用指尖捏着手绢放到我掌上,“这里的事情一概由我来安排,你最好是不要到甲板上走动。万一要出去,就将手绢当口罩戴在脸上,千万别让人认出来了。”

又告诉我房中的生活用品置放的位置,然后才返身离去。隔了一会儿,又来敲我门。用不锈钢托盘送进来一碗饭,两碟菜,还有一个玻璃杯子,一壶开水。

我吃了饭,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心说,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教我在这绝境中遇上了范潇潇的女友,一边又想着离开船入峡江,即河舍船登岸,重返黄金镇,见着阔别三年的沈妈,叙别情,问身世,便可给自己的出身下一定论,心里不由地又是激动,又是期待,当然,心里也隐约怀着一丝恐惧,难免惴惴不安。不知这多年,沈妈未曾告诉我真相,是否因为其间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掩着什么祸端。按常理来说,她没有必要隐瞒我,除非这件事情非隐瞒不可。如果要猜测这之中的原因,或者是我父母被某个仇人残忍杀掉,沈妈为了不让我为父母报仇,便刻意瞒着我,不告诉我父母的真实姓名,只将那幅证明我身世来历的古画让我带在身上,——这种桥段,到处都是,丝毫不足为奇;又或者说是——三年前造成我失忆的罪魁本来就是沈妈本人,为了保护她自己,所以她不告诉我真实情形,又用了那幅价值连城的古画来补偿她的罪过;又或者说是——我的家庭出身不好,就像韦小宝一样,生在怡红院这样的地方,沈妈怕我知道后,产生自暴自弃的想法,出于保护我的目的,不帮我揭开身世之谜,反买了那样一幅绝世宝物来平衡我落魄的心理。可是,她又哪儿来的那么多的钱呢。她开的孤儿院年年都是镇政府拨付一点抚慰金,如果不是她自己自掏腰包,又四处筹措善款,根本就不够开支,也不大可能有这么大一笔钱来买这样一件倾国倾城的宝物。那这幅画又是怎么来的呢?难道真是我的父母留给我的遗产吗?……

曾经有个神经学家研究发现,人脑每天大约产生五万个想法。我躺在床上,大脑里的神经元连连放射电波,将各种念头织成画面投射在眼前,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睡去,梦里却又想起昨夜梦到的那一串电话号码:1860162,这一次我清晰地想起那个缺损的数字0应该放在末位数后面。似乎我后脑的芯片被取出后,那里的神经正在康复。我祈祷他能早点痊愈,以便我在这世上活得更明白,更透彻,重新找回失去的古画,而不是被人随意泼脏水,嫁祸陷害,弄得惨兮兮、悲戚戚的,四处求职,颠沛流离,贫困潦倒。这串数字代表什么不用讳言,当然是一串电话号码,可是它是什么人的电话号码呢,为何我的记忆深处总是藏着这样一串号码,它很重要吗?我想,只有找一部电话,拨通这个号码,才能找到确切答案。但是,眼下我手里没有手机,也更没有座机,只好等待机会。或许,这个电话一打通,电话那头就会有人告诉我整件事情的真相,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那我就彻底解放了。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件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也许,那个电话号码后面藏着一个骇人的事件,亦或说它握在一个杀手的手里,如果拨通它,被杀手知道我的位置,我更加无处躲藏。如果他是杀手,这个杀手又会是谁呢?是郭真超,还是尹文彬,还是另有其人?总之,这个从梦境深处突然冒出来的电话号码是个可怕的未知数,或者像麒麟貔貅能带来吉祥如意,像彩票数字能带来亿万巨奖,让人幸福得瞠目结舌,喜得晕死当场;或者说像打开潘多拉盒子的密码,一旦启动就会释放出噬人的妖魔鬼怪,将人唬得魂飞天外,命归无常……

我的身体疲劳地歇息在那张只有一米宽的单人床上,我的意识却像无数带电发光的游鱼,你追我赶,一刻一秒也停不下来。我怀疑自己有很严重的神经衰弱症,否则,我怎么就睡不着呢,总是脑子里窝着一团糨糊,搅不清,拉不断,粘粘乎乎,让人急得直冒火,也无济于事,等我的意识终于消失,变得朦胧飘缈,无影无踪时,却听见门外的舷梯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不知何时,我已练就了一种特殊的能力——能从一堆脚步声里分辨出人数,年龄,体重。我从这一堆杂沓紧张的脚步声中至少辨别出五人,而且他们都很年轻,其中有四人都穿着硬底的皮鞋,因为舷梯的铁板他们的脚底下,丁丁当当地脆响,甲板上被他们的脚底一碰也发出镗镗的鸣声,而不是那种沉闷的响声,其中有两个是瘦子,但是个子偏高,起码达到一米八零以上,体重却只在百十来斤之间,因为两人的腿较长,步幅明显比余三人要大,步速也慢了三分之一拍;其中有三个人的个子稍小,不过,到少也在一米七五左右,这之中还有一人的脚步比其他人都更轻捷灵便,落足起腿又轻又疾,显然脚上穿着一双运动鞋。我认真听着运动鞋发出的声音,直觉得又灵巧又有力,着地即起,就像按了弹簧,心说,这脚步声很是熟悉,分明是在隧道中听闻过。到这时,我隐约感觉有危险逼近,一下子变得睡意全无。我咬紧牙关,绞尽脑汁,仔细琢磨这脚步声,猛地想起一个人来,脑子里炸雷一般,轰地响了一声,连忙翻身起床,套上衣裤,登上鞋袜。耳朵里却留意那五人已无言无语,径直奔到我房门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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