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观众看了,一片哗然,引起不小的骚动:胆小的被吓得尖叫,胆大的觉得刺激无比,跟着呼啸起哄,更有人倒误以为这是组办方别出心裁,安排的节目。
原来,这黑影身材娇小,却全身裹着紧身衣,漆黑如炭,脑袋却是一颗狼头,嘴里白牙森森,眼睛射着凶恶的绿光,叫人浑身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我看了这人的打扮,不由地喊道:“啊,狼人!”竟说不出的兴奋,心说,你终于出现了。
雷小兵甫一见到狼人,惊得倒退五步,待定下心神,才发现那狼人其实是戴着一个狼头头套。
那矮冬瓜主持人立在擂台边,捂着胸口,呼呼大吐两口气,拿起一支无线麦克风,半是惊惧,半是疑惑地哑声喊道:“哇哦——真正的——大漠苍狼——从天而降!”
台下观众山呼海啸一般齐声拍掌跺脚,一面震天价齐喝:嗬!嗬!嗬!直震得大厅的泥灰纷纷坠落。
雷小兵道见这狼人,目光凶狠地房望着自己,知其定然不怀好意,闪电般伸手便去揭他的头套,心说,我先看清你到底是谁,敢挡我的路。
那狼人却将身一缩,从他腋下钻了过去,动作十分敏捷。
雷小兵回身使出一记反手拳,向那狼人面部击去。
狼人却不倚不退,张开狼口咬来。
那狼口尖牙利齿,如同数十枚匕首一般,雷小兵连忙将手缩回,另一只拳已经递出,一拳打在那狼头的侧面。那狼人嘤地一声,竟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身体却站得稳稳地。雷小兵心说,我一定要拆开你的头罩,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使了一个计策,双腿连环踢出,令狼人直顾得着自己的下盘,无暇顾及自己手头的动作。果然,那狼人只忙于应付他的边腿,上部空档大开。雷小兵猛地腾到空中,一手倏地长长伸出,抓着狼人的头罩,向上一提,那头罩便被抛到了空中。
众人只见那狼人,突地脑袋被抛到大厅的天花板上,变作一个长发披肩、眉目俊俏的姑娘,不由地都看呆了。
雷小兵也惊得瞠目结舌,未料到这面目狰狞可怖的狼人竟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一时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愕然道:“啊,你,你怎么……”
我却更是恍然大悟,原来数次三番救我性命的狼人竟是婉儿扮的,眼看他粉面霞晕,俏丽绝伦,与那瑄瑄相比,又别具一段风流。
那婉儿接着空中落下的狼人头罩,一手指向我,望向雷小兵道:“那左焰本是被冤枉的,他曾为了救援中国的国宝。被人撞下悬崖,你若是将他抓付出,那国宝的下落便永远没人……”
正说到这里,却听台下一人高声喊道:“警察兄弟。还等什么?打死这个小娘们儿。”
雷小兵心说,这人也太无法无天了,竟然要他当着这多人的面打死这个姑娘,循声望去,只见人头幢幢,黑魆魋一大片,根本看不出是谁喊的。
那婉儿却黛眉一竖,娇斥一声,“别走,还我画来。”说着。跃下擂台,向那传音的方向追去。那躲在暗处的人,知道婉儿认出他来,连忙在人丛中东躲西藏。一时间,两条人影。一黑一灰,在人缝里穿来钻去。
我听见婉儿高喊“还我画来”,心说,啊哟,我那古画有下落了,在那灰衣人身上,四肢百骸陡然生聚起力量。忙不迭起身去追那人丛中的灰影。
雷小兵听了婉儿的话,想了半天,觉得还是要先抓着左焰才行,这样自己在警队才有翻身之日,转见我钻进人丛中,还以为我要逃跑。便跃下高台在人丛中四处寻我。
我与这雷小兵数度交手,知道他是一个打不死的程咬金,是个不服输的主儿,一旦被他缠上,万难逃脱。便伏在暗处,与他周旋,教他无法抓着我。忽地,有一人捧着我的脸,笑道:“左焰,还认得我吗?”
我唬了一跳,定睛细看,却是方才那个范院长,刚才听了他的声音觉得甚为耳熟,却双无法回想起在何地与他照过面,这时猛然听他一喊,蓦然想起,这个范院长竟是我在精神病院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中听到的那个范院长,是范瑄瑄的父亲,但我怕人多生事,又担心那雷小兵抓着我,急于脱身,便道:“我不认得你。”
他愣了一愣,恍然大悟道:“哦,对头,你失忆了。那我告诉你,我叫范长龙,你到国外留学,还是我送你去的。”
我愕然一怔,我竟然到国外留过学?
“其实,上次你在精神病院中,我就认出你来了,”范院长道,“我交待瑄瑄无论如何将你治好,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清醒了。后来,又见你被警察通缉。”
原来,这个范院长竟是我的老相识,“我是被人冤枉的!”我解释道。
他摸着自己的肚皮,哈哈一笑,道:“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你跟我来。”
他用宽厚的手掌牵着我,径直向擂台走去。我不明其意,心说,难道还要让我上擂台么。临到了擂台边上,他一弯腰掀开擂台边上悬挂的百褶红帘,钻了进去,又在地头上摸一摸,按了按,地板上哗一声现出一条密道,昏黄的光线可以看见那地道斜斜地通向地底下。
走进密道,那密道顶上又哗一声合上,竟是没有一丝裂痕,没有一丝光线跑进来,身周立刻陷入无边的黑暗。我心说,这密道真是设计得好,若是外人站在外面,决计看不出下面竟有这样一个秘密去处。
那老医生背着药箱,揿亮一只手电,不快不慢地向前走去。
我眼见这老医生,行为端正仁义,不图名利,不像个为非作歹之人,再说,自己也没得个去处,便在心里对自己说,就跟他去吧,遂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走了约摸一二十分钟,地道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再行了数十米,前方竟出现一道一指宽的亮光,再行得数十步,那亮光已近在眼前,却是一片光亮从茂密的树叶筛进来,隐隐有呜呜的声音传来,却不知是在哪里。
我随同老医生从树叶中穿过,树叶在我身后唰唰响起,站直身体,却发现自己正立在长江边上,远处的江面上正有两艘巨轮冒着青烟,推波斩浪,向下游的茫茫天际驶去。
那老医生将我引到江边的岩石上坐下,不无忧虑地道:“你脑后的芯片若是不除掉,你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但是,眼下又没有这个条件,不可能到手术室中去,我就在这里给你取出来吧。
“瑄瑄不是说,这东西非得要在无毒的空间里做手术才没有危险吗?”我想起那个灵魂医师的叮嘱。
老医生笑笑,聊天似地道:“她手头上那点儿的功夫,全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打开药箱,略顿了一顿,又道:“大学里那些理论应付学位没问题,实际操作起来没什么用。”他的戴上白手套。左手拿出一支透明玻璃瓶,右手手指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在瓶口上嗞地一转,右手又拿起一支针筒,用尾端稍厚的部位在瓶口中一击。那瓶口砰地一声爆开一个平滑的切口。他右手翻花一般将针筒的针头插入瓶口,从瓶中吸出一点点液体,用手电照了照针筒上的刻度,“我给你打点局部麻醉,免得你疼痛。”走到我身后,我感觉后颈窝那里被蚂蚁夹了一下。他却已经重又俯身到那百宝箱一般的药箱里,拿出一把明晃晃的东西。我凑近一看,却是一柄纯钢质地的手术刀。他又拿出一样东西,却是一把又尖又细的镊子。他把这两样东西放进消毒剂瓶中浸泡了一小会儿,拿起来。揿亮手电看了看,走到我身后,“别动啊。”话音刚落,我听见脑后噗地一响,一个东西伸进去。又拉出来的一个东西,那种感觉很奇妙,实在只是一瞬间之事,我却如同搬掉了身上的一方巨石,整个身体一轻。
他揿亮手电,在我脑后看了一眼,又到药箱里放了镊子、手术刀。拿起两只稍大一点的镊子,走到我脑后,我听见脑后的头皮吱吱连响,就像织布机一般,接着是剪刀咔嚓一响,多余的线头被剪断。
“这个东西取出来后。”他气息依然十分平静地道,“你的记忆就会逐步恢复。”
我问道:“过去的所有东西都能想起来吗?”
“如果恢复得好的话,应该是可以想起来的,”他语气一转,“可是。有的人却也永远停留在了失去记忆之后的状态里,有的人呢,却真的是事无遗漏地全部回想起来,又回到了过去的生活中,而另有一部分呢,却只能回忆过去的部分事件和曾经结交过的朋友。”他喉咙里咕噜了一声,“这,还要看每个人的体质差异,也就是恢复到什么程度要看个体差异,身体的先天条件。”
“您看我这种情况能回到过去吗?”
他走到药箱前,放下那两支用来缝合的镊子,“你最好是回想起过去,否则,”他拿起一方白纱布,在上面抹了些白药黑药,“我们中国的一件大宝贝可就要永远失传啰。”他用棉签搅匀纱布上膏药,又嗤地撕下一条胶带粘膏药反面的纱布上,走到我身后,仔仔细细地贴在创口上。
“人的记忆丧失有的是假性的,有的是永久性的,你是由于大脑受伤,最好的状态便是全部恢复,但是,这也要看你生活的环境,如果你多多接触过去的人和事,就有助于你恢复往日的记忆,如果你总是感受到紧张、压抑、恐惧,你的记忆就很难恢复,甚至还有可能恶化。”他开始收拾他的药箱,“按照常理来说,人的记忆丧失后,人的智商、情商、能力就会变低,这就像一个小孩一样,当你的记忆里没有成年人那些经历的时候,你的智商当然就只会停留在幼年时期,但是,当你有了成年的经历,脑子里有了这些记忆和经验,你的个人能力自然就会提高了。如果人的记忆慢慢恢复,能力也就会相应得到提高。而且,你的记忆恢复也有一个层次。”
我从未听说过这么多有关大脑记忆的知识,好奇地道:“也就是说人的能力与记忆恢复的程度是相匹配的吗?”
那老医生关上自己的药箱,将带子拎了拎,好像试试药箱的重量一般,“是的,每个人的大脑对记忆的储存都有层次,最初级的是动作模仿,而后是颜色、画面,之后是逻辑与数理,大脑最初恢复的记忆也必定是首先恢复过去曾经反复练习的肢体动作,也就是说,如果你曾经是一个武术高手,就像今天我们在擂台上看到的那个和尚一样,一旦他失忆了,他的功夫就会消失,只有在十分危急的时刻大脑才会激起过去的记忆,而当他开始慢慢恢复的时候,首先恢复的便是了长期练习的动作,而这些动作一旦重新回到他脑海中,他的功夫自然而然也就变强了,这是一个生物化学过程。”
正说到这里,听见方才那地道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人道:“郭队,前面有亮光,左焰很有可能就是从这里出去的。”我听出这人是雷小兵,想是他在大厅中寻我不着,便召来了救兵,找到了这个秘道,顺着秘道追了来。
接着一人催促道:“走快的,彬子,别老拖在我后面。”这人却是郭真超。
……
我心里一凛,“那两个匪警追来了。”
老医生在我肩上一推,道:“你快走!到武陵山去,找沈佛音。”
我心说,我正要回那里找沈妈,只有她才真正知道我的身世之谜,也只有她才解释得清,我那遗失了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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