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咧着头看着她。
“你是谁?”她挥枪指向我。
我讪讪笑着,小心推开她的枪,“那个……我只是来借宿的。”不想她倒是很坦然的收了枪,也不知是否信了我的话,语气依旧冷涩的很,“不想死的话,现在便滚出去。”
“虽我不是这家的主人,不该管这么多闲事,”我默了默,好奇心终是抑制不住:“你又是谁?”她说起来话和方才一扫的那一枪都满溢将门豪侠之风,若说是这个镇江府的人,她当是什么地位?按照君萘的话,这家里应该只有她与她兄长君漾两个主子,如果她只是个下属,那怎么有胆,又为何毁了这个花开正好的院子?一个普通的丫鬟不会修得一身这样好的武功,一个侍卫又不该穿这样累赘的裙纱……莫非……
“你是孟璃?”我惊出声。
她将枪立在地上,枪尾深插进泥土,静默看着我,不言不语不否认。
君萘是个没什么心机且话多的小姑娘,再加上三师兄与十三师兄的美色相诱,虽十三师兄的色相没太大用处,不过还是套出了不少话。但显然,君萘本身知道的就不多,从她嘴里套出来大约都是些人尽皆知的事。
前镇国将军因叛国被斩,膝下两女一子,长女孟玺与二女孟璃充为军妓,二女性子贞烈,不忍受屈,流落军营的三日之后便自杀,么子孟昙流放边疆,但现在看样子可能是逃出来了。我上前两步,仔细端详着她。孟璃的话,一切就都说通了。功夫好;与现下镇江府的主人有过节,毕竟是自己的巢穴被占,且触景伤情,便砍了这一园的花树;卷着一身寒气而来,想她已然是鬼。猛然想到今儿个是七月十四,凡历上的中元节,正是鬼族大敞放一些小鬼出来透气的日子,可她一年才能出来一次,定不只是为来砍树的。
她任我端详了半晌,压声开口道:“君漾在哪?”
夜色甚浓,没了方才青火的照明,我已辨不清晰她的神情,只隐约看得出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我道:“不知,我不曾见过这个人。孟璃闻言提枪,转身欲走,我一把抓住她。她的手腕抓起来没有丝毫肉感,像是直接捏住了一具白骨。“你想做什么?”我问她,她莫不是打算将这个大宅子抢回来吧?
“干你何事?”她反手将红缨枪抵在我脖颈上,我腰间的峨眉刺大约是察觉到它们主人要受人凌辱什么的,飞速的脱出来,双双横在孟璃脖间,似乎出招过了些,刺破了皮,她白希透骨的脖颈上隐约有血色。
我挥手,召它们回来,“君小姐纳我们今晚住在这里,便是有恩于我,孟姑娘若是做些出格举动,在下坐视不管,于情于理都不大合适。”我按下她的枪头,“新仇旧恨什么的,还请姑娘等在下离去再行相讨。”这一席话我出口之前还是有斟酌过一番的,有道是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且他们家的这件家务事简陋听听就觉得复杂的很,抄家灭祖这种事,人家若想复仇我也没法子拦,至多能劝一劝,感化一下。
“我要寻得是君漾,你口中的小姐与我无关。”她揽指捏诀,转眼消失在我眼前。
我记得今日君萘顺口提了一句,说她哥哥与孟二小姐很是相熟,这又是个什么戏码?……正想着,不远遥来一股子烟熏味,中元节,莫不是在烧纸钱祭奠逝者吧?若是在烧纸,定然是有人的,总要找个人将我给带回去。我顺着烟味一路跟过去。
这园子修得绕来绕去实在麻烦,且有浪费时间,我便顺着味道,直接踮脚跳墙。翻了不过三道墙,蹲在第四道墙头,我瞧见了一束火光前的君萘。她孤身一人,手里拿着一盒大的首饰盒子,里面装的好像是她今天在路边买的小玩意,身前是个燃着火的青鼎,箍着翡翠镯子的手腕上下动着,一件件首饰往火光里抛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嫂嫂……”
我听得出,她在唤“嫂嫂”,虽不常用到这个词,但这个词于我来说可谓是刻骨铭心的。我跃下墙头,渡到她跟前,君萘瞧见我,很是惊讶:“这么晚了,花姑娘还不睡么?”
“这些东西,”我低眼瞅了瞅盒子里的首饰示意她:“你是烧给谁的?”
君萘将盒子盖上,紧紧搂在怀里,她咬着下唇,浑身瑟瑟的抖动着。我也不强求逼问,静静地与她耗着,也不知她是在那里迟疑还是在组织语言,总之过了很久,她才深出一口气,开口:“给哥哥喜欢的人,孟璃姐姐。”
她所说的君漾与孟璃很相熟,相熟到这般地步,“你哥哥与她,是怎么个情况?”我问道。
她摇头:“我不知,哥哥从不与我讲她,他书房里有幅画,画上是个女子,长得很漂亮。”顿了顿,继而道:“他半年前曾回来过一遭,与我草草吃了一顿饭就缩回了书房里,我去找他时,却见他将画平铺在地上,一个人卧倒在旁边喝酒……”她打开盒子,继续往里面扔首饰:“哥哥走后,我拿着画着去问王管家,管家说画上的人可能是前将军的二女儿孟璃。孟璃姐姐是个真性情的女子,可惜了英年早逝,我想哥哥定是很喜欢她的……哥哥回来的那几日每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我经过的时候偶尔会听到他的哭声,那是我初初知道,哥哥居然会哭。”她的嗓音已有呜咽声:“打小我们便父母双亡,我们流落街头的时候被人欺负,哥哥一直带着我,护着我。我饿的受不了去偷人家家的肉包子,人家拿着扫帚追出来,哥哥把我挡在身下,自己被打的流了好多血,他都是笑着对我说‘不怕’……”
听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情不自禁想起了大师兄,有个这样的哥哥,有恋兄癖也很正常,于我于君萘来说都是。
首饰已然扔完,她便将那个木质雕花盒子也扔了进去,烈烈火光中,映着她的脸,满面泪痕。“今天是中元节,哥哥却在战场上,一定惦念着孟璃姐姐,他来不及做的,我便想多帮他做一些。”君萘口中的故事太零碎,现下好奇的打紧,倒不如直接寻到当事人问个明白,我握住她的肩:“你可知道你哥哥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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